酸雨淅沥。
胶鞋踩在水坑里溅起水花。
为了防止皮肤被灼伤。
卫戍队的作战服几乎密不透风。
在这样的湿冷环境下,又是长途夜袭。
汗水粘在各处,很是难受。
叶琛快跑几步,来到队首,与何则文搭话。
“何主管,你刚刚的动员很热血。但我想问,地下城不都有大几万到十几万的人口吗?就我们五十多人,能做到什么?”
两人对话声音在雨幕下被掩盖,倒也不担心其他士兵听到。
何则文对叶琛心有愧疚。
毕竟他不是麾下的兵,而是被意外卷进来的无关人士。
说不定这就是年轻人的最后一夜了。
所以,他愿意多说几句。
何则文压低声音:
“作战的士兵贵精不在多,而且,我们今夜是奇袭!航路城有间谍潜伏过来,我们推进城,又何尝没有反制手段?其实航路城之所以想袭击我们的燃料补给隧道,便是因为,他们的最后的矿井枯竭了。而我已经收到线报,知道航路城最后的燃料都存在哪里,今天,我们就是要去放一把火!将那些燃料烧的干干净净,顺便,去完成一次隐秘的斩首行动!苍蓝星北半球的冬天,马上要来了,这个冬天就是航路城的末日。”
“那会死很多人吧。”
何则文目视前方:“难道,要我们的人死?”
哪怕是末日时代的战争,也一样是你死我活的残酷。
叶琛沉默片刻,问道:“……还有多远呢?”
“这才哪到哪儿,六十公里的路才刚刚开始。”何则文摆摆手。
叶琛更是吃惊:“六十公里!可每人也就差不多分了六节便携电池,这么远,够用到回程吗?”
何则文没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回去的机会。
如果有归途,收拢牺牲者身上的电池。
终归是够用的。
此时议论这些只能影响士气。
何则文岔开话题:“当时在城主府里,我拿电磁加农炮对准你,你真的不怕?”
哪能不怕?
只不过当时被脑海里的金色文字,给分散了注意力而已。
叶琛当即道:“怕,但是更多的是怒。因为他是城主,他就可以一句话决定我的生死?”
他不介意说出内心所想。
因为何主管明显对那城主也有成见。
何则文眼神复杂:“不错,因为他是城主。”
这回答叶琛不满意,叶琛又问:“那他怎么当上城主的?”
“城主的父亲,也是城主,就这么简单。”
“如果,有人杀了他呢?能否取而代之?”
借着天上双月透过云层的映照。
何则文发现叶琛的眼珠子很亮。
他缓缓道:“憎恨他的人和谄媚他的人,一样多。但城主不好杀,他在,推进城几十年的规则就在,我们就还是安稳无忧。”
“如果他死了,大家的生活更好呢?”叶琛追问。
何则文娓娓道:
“相信我,并不会,你不想生活在一个规则破灭的地下城吧?
计云城主脾气怪异,个性好色,但他的家族以及推进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同气连枝,这能够维持基本的社会道德与秩序。有他在,那我不用担心这次若是无法回去,有人会上门欺辱我的妻女。普通的民众,也不用担心物价完全失控。目前推进城的资源虽贫乏,但一切相对稳定,至少,我们能活下去。”
叶琛不再说话。
何则文话里话外所说的,就是一件事,他是推进城的既得利益者,他无法背叛自己的属性,所以他只能依附那名为计云的老头子。
他站在干岸上,不像叶琛,毫无牵挂。
叶琛深深明白。
哪怕他在今夜的突袭行动中可以存活,但也绝无法回到推进城。
道理很简单,或许计云城主之后可以不计较叶琛的“冒犯”。
但计云一定会好奇,那些电池究竟是怎么充满的。
计云之所以会让叶琛随队冒险,不光是叶琛惹恼了他。
更是因为谁也想不到,人体可以给电池充电这种怪事。
恐怕在叶琛离开推进城的后一秒,就有人去调查他这些天的行踪了。
一旦找不到任何燃料或者发电设备。
计云的注意力就会重新回到叶琛身上。
叶琛的情绪变得激动。
他要利用这次外出。
推进城回不去了。
但航路城……
不过是从新开始,这次叶琛要格外小心一些。
叶琛稍微掀开了下呼吸面罩。
他很憋闷,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就是个累赘。
接着,叶琛发觉自己的肺部有点奇怪。
某些奇怪的气体在他胸中郁结,似乎不吐不快。
何则文想了想,又劝导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你今天遭遇的这些,使你生出杀他的想法,这很正常。所以你,不要命啦!快戴好——”
何则文看到叶琛摘下呼吸面罩,啪嗒踩在水坑里,就冲过来试图将叶琛的呼吸面罩按回去。
但一缕叶琛呼出的无形空气,被何则文的呼吸面罩过滤之后,仍有少量的有效成分被他吸入。
何则文神色登时异样道:“叶…琛,其实,我内心觉得,你倒是可以当城主!我赞同你。但是你要戴好呼吸面罩。”
他的这句话前后毫无逻辑。
他不对劲!
叶琛猛然警觉。
“获得魅惑、心灵震慑、强制说服等效果…”
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叶琛赶紧将呼吸面罩戴好。
何则文转过头,他也发觉自己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失言了。
而叶琛,在回忆着这份能力的使用方式。
呼出那份气的同时,竟然也消耗了叶琛大量体力。
叶琛现在有些疲惫,就好像一口气给40节便携电池充满电那样。
换言之,一段时间内,叶琛最多只可以使用两次这份特殊能力。
叶琛眼睛变得愈发明亮。
剩下这一次,他要好好利用,争取能借机藏匿在航路城内。
凌晨时分。
夜幕下,五十人的小队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城市里。
航路城就隐藏在这城市的地下。
一间民居内,何则文将小队分成5个班组。
做完最后的动员,他将四份标注燃料存储点的详细路线图以及高效燃油,分发给了其余4个班组的负责人。
“记住,不要发生无谓的战斗,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放火,烧,烧他个干干净净!然后迅速撤离!兄弟们,推进城会铭记你我的名字!去吧!”
“是!!!”
四个班组奔赴不同方向。
而何则文注视着弟兄们的背景。
他吸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三节电池取出交给叶琛:
“这次连累你了,叶琛,你就在这里等候,不用去作战。如果三十分钟内,我们的人没回来,你就自己顺着原路返回。放心,我们的人不可能一个都回不去,会有人向城主证明,你全程没有掉链子,一样来到了这航路城。”
“你呢?何主管?”
何则文提起那挺电磁加农炮:“我们去斩首航路城的城主,根据线报,她今晚不在城主府里。”
瞧这架势,何则文就没打算回来。
何则文忽然龇着一口大白牙,笑了笑:
“对了,我有个女儿,很爱玩那些小电器,叶琛你回去以后,多送她几节电池呗?她知道我的保险箱密码,你开价别太狠就行。”
“好说。”
但何则文走后,叶琛并没有留在原地。
更没有返回推进城。
他等了几分钟,顺着何则文的路线,潜入了陌生的地下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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