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 第八十六章 完结撒花

杏儿挣扎着，希望这位司空大人能清醒一点。一直到她坐上了佘阳的马车，当真带着他一路出了康州城，来到她长大的小村子，她还觉得佘阳说要娶她的事情不真。

“下来。”佘阳首先跳下马车，转身向杏儿伸出了手。

“……”杏儿很为难地看着他，犹豫了许久，才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让佘阳扶自己下车。

她小长大的小村子不大，也远远不及康州城繁华。好在现在没有下雨，否则脚下这条进村的小路会变得满是泥泞，一定让这位司空大人很是狼狈。

杏儿和佘阳走在最前，两人的身后跟了一行队伍，搬着给杏儿父母的财力。原本和家人多年不见，杏儿应该是很感动很高兴的，带着佘阳偏偏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胸前，让她没法真正雀跃起来。

她家住在村尾，原本是整条村子里最破的一间房子。杏儿时隔多年再来到这里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记忆力那个破破烂烂的，有茅草修修补补的房子换成了一座干练稳固的石砖房子。

杏儿有些忐忑地敲了敲大门。

“来了！”里头传来一个青壮男子的呼喊。

大门被从里面拉开，杏儿看见那个男子的时候，愣了一愣。

从五官来看，她认出了这就是她的亲弟弟。杏儿的弟弟叫刘青山，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父母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山从小羸弱，比同龄男子矮一头不说，比同龄女子显得还要瘦小。杏儿一家为了他没少发愁，可如今一间，那年那个药罐子长成了大人，整个人大了一圈。脸晒得黑了，脸上的阳刚之气浓郁。

不仅是杏儿看见弟弟愣了愣，青山看见姐姐的时候也怔了怔。他记忆中的姐姐长了张讨喜的圆脸和一对圆圆的眼睛，但除了脸，身子很瘦弱。

因为和他一样都是乡下孩子，杏儿往日里总带着大大咧咧的气质。可如今一看，眼前这女子穿了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长裙，气质内敛、皮肤素净。就连眼中看见自己后显露出的惊喜，也是那样含蓄。要不仔细瞧，青山真的相信这是那家出来的大小姐。

“青山！”杏儿抱住青山。遥想当年他病得苍若白纸，全家人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杏儿身上，让她入宫做宫女。这一抱，似乎包括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二人默契地把佘阳晾在一边，青山高兴地把姐姐领进去见父母。一家人抱成一团，母亲泣不成声。

“这些年苦了你了，孩子。”父亲感慨道。

佘阳从未通知过杏儿家人她被抓紧地牢之事，只说宫里的夫人赏识，让她多伺候两年。佘阳站在门外，没人邀请他进去，他就静静站着。

等到一家人情绪哭到位了，母亲才问道：“孩子，那宫里的哪位夫人如此赏识你，给你做了这么好一件衣裳。”

杏儿一惊，才连忙跑出去把佘阳请了进来。

“这位是佘大人，这些年多亏他照看我。”杏儿有些扭捏地说道，“佘大人刚好有公务，路过此地，我就把这位恩人带回来给爹娘你们看看……”

她边说着，边看佘阳的脸色，后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正当杏儿以为能松一口气，以为佘阳不会再开口提什么求亲的事。

佘阳冷冰冰地开口道：“我并非路过此地，此次专程而来，是来向二老提亲的。”

杏儿简直想扑过去把他的嘴捂上，可也来不及了。母亲脸上还挂着泪水，听了佘阳的话呆了呆。父亲打量了这个唐突的男子，见他衣着华贵，皱着眉摸了摸下巴。

佘阳准备的一连九个箱子财力陆陆续续送进了杏儿家大门，父母的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等到最后一箱放下，父亲高兴地笑道：“竟然是小女的恩人，那佘大人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杏儿忙揪着母亲的袖子，希望母亲能跟她到别处说话，让母亲替她推了这门亲事。不过，二老似乎完全被佘阳吸引了过去。多年未见的女儿都没多看两眼，只忙着招呼这位贵客。

等到一家子围坐在桌前吃饭，杏儿看见了她家里饭菜最丰盛的一次。青山照着父亲的吩咐杀了只鸡，又杀了只鹅。杏儿心里盘算着，照她对佘阳的理解，待会佘阳和父母聊起来，他不回话，她就能趁机煽风点火，告诉父母这个佘大人是个十足的怪人。

让杏儿目瞪口呆的事，佘阳非但没有给她的父母甩脸色，还尽量地回答了二老所有的问题，包括官职、俸禄、物产……

她才知道，原来这位司空大人不是不会与人周旋，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让父母退婚的算盘敲不响，杏儿思绪乱得很。晚些时候，母亲突然让她去沐浴。

“没什么大事，就不麻烦了吧。”杏儿皱着眉说道。她家条件不好，洗个澡得烧好几次水，没有什么大事根本不会沐浴。

“听话。”母亲坚持道，“你多年没回家了，总得洗个尘。”

于是，杏儿只好去洗了个澡，暂时丢开了烦心事。她看夜色降临，估计佘阳一会就得离开了。漫漫长夜，她就能有时间想想别的对策。

没想到的是，她刚换好衣服从房门出去，父亲母亲和青山就跟全睡着了似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佘阳一个人坐在桌前，背影有些无辜。

“我爹娘呢？”杏儿问道。

“睡着了。”佘阳冷冷道。

“方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怎么就……”杏儿疑惑道，“司空大人您别生气，我送您出去吧。”

“我不走。”佘阳说道。

“可天色不早了。”杏儿说道。

“老丈人吩咐，今夜在家里留宿。”佘阳站起身，说道。

“那您和青山睡？”杏儿问道，她还天真地想给佘阳指出弟弟房间的方向。

“不是。”佘阳丢下一句话，毫不回头地往杏儿的房间走去。

杏儿瞪圆了眼，看着这位大人令人膛目的举动。她一个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迈开沉重的脚步跟了进去。

“司空大人我看您还是先……”

您还是先走吧，杏儿想这样说。怎料，当时佘阳已经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杏儿刚才用过的浴桶里。水还冒着热气，也不算脏。

只是……杏儿脸红得要昏过去。佘阳怡然自得地享受着沐浴，杏儿把门关上在外面等着。

她只穿了一间单衣，夜来风寒，她冷得发抖。不过，就算冷死，她也不敢进去。

还好，这位大人没洗多久。佘阳从里面把门拉开，看见了抱着胳膊冷得发抖的杏儿。他不容拒绝地把她拉进了房里，搂住了她的腰。佘阳身体的温度有着让杏儿留恋的温热，可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

“司空大人我必须要说清楚了。”杏儿咬牙道，“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请你回去。”

佘阳不急不恼，淡淡问道：“为何不嫁。”

“门不当户不对，有什么好结果。”杏儿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司空大人应该配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小姐。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帮不上你。若是你把我娶回去，玩两年就扔了……总之，我不愿那样。”

杏儿咬牙，无比认真地看着佘阳，她很少这样直冲撞佘阳的冷漠的眸子。气氛沉重起来，杏儿强撑着不退让，好叫佘阳知难而退。没来由地，佘阳笑了笑。

他捏住杏儿的下巴，飞快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在一瞬完成，也一瞬击垮了杏儿的气势。

杏儿有些要被气哭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父亲说，我这样的脾气，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住。”佘阳说道。

“那也总有女子受得住，反正不仅是我！”杏儿捂住嘴说道。

“是有，可我不喜欢。”佘阳说道。

“你曾知道我心里有过谁，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活在那阴影底下了。”佘阳说道，“你带我走出来，若你要我放手，我当真万劫不复。”

杏儿捂着嘴，挡住了半边脸，可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累积的震惊。

“你说你，喜欢我？”杏儿震惊道。

这一刻，佘阳脸上的冷漠似乎瓦解了。他凑过来，离他很近。那双从来没有波澜的眸子里，似乎荡漾起了涟漪，预示着什么。

杏儿以为佘阳这是要跟她说许多话，没想到佘阳只凑近，轻轻地发出一声：“嗯。”

这一声很轻，却宛若千斤之重的东西撞到杏儿心里。

她红了脸。

她害羞地不敢正眼看佘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瞥了一眼，看见这位司空大人的耳根子原来也红透了。

“司空大人。”杏儿说道，“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咳。”佘阳尴尬地直起腰。

“休息吧。”佘阳说道，“我不上床了。”

杏儿的房里有一方桌子，佘阳说着，在桌子前桌下，看样子他是要趴在桌子上睡一夜。

“这不行吧。”杏儿说道，“要不司空大人到床上睡，我趴着过一夜就好。”

“我是男子。”佘阳皱着眉，想起那次他把杏儿送回床上，后者完全没有孤男寡女相处的危机感，这让佘阳觉得她不把他当男人看。想起这事，他心里不悦。“哪有让女子受苦的道理。”

“可您是贵客，这样不好吧。”在杏儿心里他是大人，当年在宫里做事，主子和下人的尊卑之别刻进了她的心底。

“那好，那就都在床上睡。”佘阳说道，眼神漠然地扫过来。

杏儿赶紧跑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那还是委屈司空大人一夜了，晚安！”杏儿说道。

。。。。。。。

“你小子真不行！”赵子疏听了故事，乐得没控制住力道，一巴掌差点把佘阳拍倒。“是我我横竖也往被窝里钻。”

杏儿的故事说道一半，赵子疏恰好往甘露殿来了。和兰因一样，他也对佘阳的感情道路很好奇。

佘阳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不管赵子疏的打趣。

“若佘大人不行，杏儿又怎么会挺着个肚子来见我。”兰因说道。

“也是，阿因说的有理。”赵子疏附和道。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不正经，杏儿冒犯道：“夫人不要再说了。”

“生个女儿好。”赵子疏好像很认真地思索着，“佘阳你生得白净，要是生个女儿肯定好看，到时候再跟我家平安许个娃娃亲。”

“若是生了女儿，我也要让她嫁个喜欢的男子，娃娃亲倒是不必了。”佘阳冷冷道。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杏儿隆起的小腹上，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柔了几分。

兰因看着，越发觉得佘阳确实该生个女儿，这满脸的岳父相。

“罢了罢了。”赵子疏也不勉强，“今天留下一起用晚膳吧，我俩也许久未聚了。”

佘阳没有理由推辞。

在甘露殿外的小花园前，下人们放了一张木桌。今天夜里天气爽朗，抬头可见清明的月色。四人还有一个小平安坐在桌前，男人饮酒言欢，杏儿看着兰因照看平安，说着有关孩子的事情。

晚些时候，赵子疏兴致正浓，可惜佘阳怕杏儿太过劳累提出要先回府。平安被下人带走，微醺的赵子疏抱着兰因的腰回了寝殿。

他摊开手，半眯着眼让兰因帮他把外衣褪下。衣服脱好了，双臂顺势一收，捞鱼似得扣住了兰因。

赵子疏抱着他不动，下巴在她肩头蹭了蹭。

“怎么？”兰因搂着他的腰，问道。

“没怎么。”赵子疏闷声道，“只是高兴。”

“高兴什么？”兰因问道。

“高兴啊。”赵子疏说道，“突然又有了家的感觉。”

兰因怔了怔，轻笑了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阿因。”赵子疏道。

“我在。”兰因应道。

“还好我这辈子有你。”赵子疏闷声道。

兰因抬起头，摸着赵子疏的脸。她突然鼻子一酸，眼里噙着眼泪，要说话的时候险些带着哭腔。

“赵子疏。”兰因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其实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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