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维看着你 第三十八章 艾伦之死

艾伦放下报纸，神情没有叶炳坤预期的歉意，反而是一种落寞和消沉。只见他弯着腰低着头走向书桌面对着紧闭的窗帘。一柳头发从头顶花落下来盖在脸前。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叶炳坤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眼神呆滞的看着头顶一块快要脱落的墙皮，斑驳的水渍，渗出抽象的图案。叶炳坤正在猜想这些图像像什么.片刻之后他依旧觉得没有所获。

秋季，正是伦敦展现它性格的时候。连绵不绝的雨水让整个城市湿哒哒的。阴雨更像是一个奇妙的法师，他去除了城市的戾气与焦躁。一整天的时光都像是慵懒的午后。路上的车辆放缓了速度，简单的路程因为变得程序繁琐反而让人有了足够的耐心去应对这路程。

叶炳坤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衣，戴着口罩，打着黑色的雨伞站在教堂的屋檐下。空气因为雨水的浸润变得有些甘甜，房檐下的水流摔在石板上，噼啪作响。教堂里一会是悼词，一会又是圣歌，一会又是嘤嘤哭泣。

等了许久，人群散去，教堂大门紧闭。叶炳坤围着教堂绕到后面的一片墓地。他穿着一双皮革制作的软鞋。这一双是他最喜欢的鞋子。底子薄如宣纸，鞋面柔软透气。此刻他正穿着这双他最爱的鞋子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每一脚都是惊险万分，几乎不能平稳度过。

他蹲下身子，左手打着雨伞，右手搭在墓碑上。雨水像是结界，把这一小块区域跟世界划分开来。

嗨，其实怎么过不是一生呢，你说是不是。叶炳坤在雨伞下沉吟。此时他的语调变成了儿时惯用的南方方言。

有时候我也在想。就是，我们逆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向上探寻。阻力带来的不只是困难本身。而更要命的是它让我们在世界中深陷囵圄。那种被迫的疏离。哼。。。叶炳坤不再勉强遣词造句。只是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来自真理的诅咒吧。说完，叶炳坤合上雨伞。索性坐在流水的石板上，脱去鞋子。然后他起身撅着屁股用一种难受，蹩脚的方式半蹲着抱了一下石碑。

叶炳坤赤裸双脚，左手提鞋，右手拎伞。趔趄着消失在昏暗的雨幕中。

雨水似钢珠一般的打在贝拉面前的落地窗上。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对落地窗。一个奴仆模样的英国老者看着她的背影说，他来了。

贝拉看着脚下模糊不清的泰晤士河，眼光顺着雨幕向上探寻仍旧未见一缕阳光。贝拉转动座椅面向老者坚定的说道，给他他想要的。

老者看着神情中带有一丝异样的贝拉，试探性的问道，那监察委员会那边？？

让他们离叶远点，给他自由，尊重。我要他自由，有尊严的做他愿意做的任何事情。贝拉清楚的说道。

?叶炳坤离开了他在伦敦的旧居所。离开的时候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行李。

雨季终于离开，孱弱的阳光缓慢的蒸发着地上的水分。一名精干的经销商正在像叶炳坤展示他所带来的几辆豪华轿车。叶炳坤选择了一辆修长的别克。这辆满身是尖锐棱角的浅绿色轿车像是某种浅海鱼类，造型别致突出。

紧接着他又打发走了装修公司以及电器供应商。此刻的叶炳坤正在建造一座前卫的庄园。与其说是庄园，不入说是度假村更加合适。

顶级的音响，游泳池，告别了旧时风格的前卫建筑。大面积的玻璃装饰。以及修葺整洁的花园。

叶炳坤击掌示意让大家靠拢。他自己依偎在墙上像是老友叙旧一样的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放松点伙计们。看，是这样的。这里没有监察委员会，没有管理组织，每月肯特会准时给你们账户上存入工资。我了解你们，不，应该说我看过你们的简历。但是我觉得你们不止如此。做你们愿意做的任何尝试和研究。然后。。。他拉长的尾音。接着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接着说道。享受你们的人生！

豪华的餐厅里。修长的餐桌，贝拉和叶炳坤端坐两端。身后是三五成群的侍者。整个餐厅安静的出奇。只有叶炳坤的餐具砰啪作响。他风卷残云的收拾掉面前的中餐，呼啦作响的巴拉干净了碗里的米饭。放下碗筷，靠在椅背上。接着打了一个巨大的饱嗝。这饱嗝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甚至产生了回音。

你知道吗?天朝经典的菜系一直偏咸。那是因为过去盐是硬通货，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的。只有名门贵族才奢侈的把盐给足了。普通老百姓家里大多都是食之无味的粗淡食物。叶炳坤敞着嗓子说道。今天这菜，简直要命了我跟你说。

我从国内高价挖来的御厨的徒弟，你要是喜欢就带回你那边。贝拉欣喜的说道。

叶炳坤用力的挺起身子，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美味就像其他美好的东西一样不可期。遇见一回是一回吧。不至于让你这么费心。

你对公司贡献这么大，名利你都不要，送你几个厨子不过分吧。贝拉加大音量说道。

叶炳坤用一块白色的手绢用力的擦着双手，然后扔向餐桌，接着他起身说道，咱们各取所需而已，我只想专注研究课题。怎么运作，甚至是应用。那是你的事情。况且，这些东西你看的那么重，我要染指怕也不合适。得了，这样挺好。

贝拉起身一边走向叶炳坤一边说道，你别这么抵触行么。你觉得我们这样不好么？你不擅长的事情我来做。我不擅长的事情你来做。咱们是互补的啊。

停！叶炳坤忽然打断。然后转头看着贝拉。咱俩试过了。道不同。你得你想得的。我做我该做的。差不多就行了，别太得寸进尺了，打破了这唯一的默契，对谁都不好。说完叶炳坤摇摆着身体走了出去。

贝拉心有不甘的看着叶炳坤的背影。不经意间漏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艾伦死后，叶炳坤好像看到了自己另外一种结局。他对社会上的事情更加的不关心了。现在他只是选择了一种更加容易的生活方式。寄居在贝拉之下。这样一来，让他的科研不再被人觊觎，省去了自己的心力。他不介意自己的数学论文署名别人，也不介意为团队提供建议和帮助。这种共生模式让所有人安心。

对于贝拉来说，她一边闷声发着科技的大财。一边享受着学术的桂冠。可谓名利双收。这种掌控感让她觉得无比妥帖和安心。更重要的是，她的生活总越来越少的出现让她觉得难堪和厌烦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敬仰的态度与她交往。哪怕是那个孤傲的叶炳坤。也老老实实的为自己所用。她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名利更让她充实，快乐的了。她很诚实的面对着自己内心的需求与渴望。但是唯一有瑕疵的是，这叶炳坤对自己的厌恶。那种一眼看穿骨髓的厌恶。尽管他没有张口，甚至表面顺从。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享受名利，以及继续加固自己的世界。

叶炳坤接过一份学术报告，看了一下封面，然后带上眼镜打开内页仔细的阅读起来。窗外阳光穿过树荫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办公室。他一面目不转睛的阅读报告，一面端起水杯喝下一口茶水。很久之后他放下水杯合上报告扶了一下眼镜对着眼前的青年人说道，蛋白酶的抑制效果还是需要更精确的测试数据，这个做完把半数有效率附在后面。病体实验不着急展开。方向上面没什么问题。这是一类解决思路，如果有效，可以应用的不只是无汗退烧。从转录开始关注病因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说着把报告递给年轻人。最后临走不忘叮嘱，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权利要求上，专利这块交给法务部去办就行了。做临床的做好你们的本分。

一处工厂铁门紧闭，周围杂草丛生看起来很是荒废。叶炳坤驾车来到这里，铁门打开后他便长驱直入。这里是叶炳坤亲自主持的项目，工业计算机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