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降临时 第四十四章:使徒与两道声音

凯文没和洛兰继续客套，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说道:

“对了，既然是你的同事，那么就由你为他祈祷吧。”

洛兰僵硬地微笑挥手。

“我现在就祈祷你赶紧去死，带着藏于你体内的“那存在”一起。”洛兰低声嘟囔，他担心被未走远的凯文听见。

兰瑟先生的呼吸依旧平稳绵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阳光逐渐消失，一片巨大的云遮挡住了太阳。

空气很沉默，除了窗外的鸟叫和兰瑟先生的呼吸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洛兰就这么注视着兰瑟先生一句话也不说。

洛兰在思考如果兰瑟先生醒过来，自己是否能够“真挚”一些，告诉他有关自己的全部力量。作为隐秘者派任给洛兰的导师，兰瑟先生至今也没有教导他任何有关于使用规则力量的知识，甚至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洛兰救了一命。而兰瑟先生的规则力量，他相信那同样异常的模样也绝不会被教派所认可。

所以说，兰瑟先生是能够成为他的“盟友”的人。

“伊丽莎白、比利、文森特、卡利略、布鲁斯特、弗洛、兰瑟……”

洛兰十分惊疑，一直安静地躺在病床之上的兰瑟先生忽然低声呢喃，他像是在呼唤着那些名字，像是在见“他们”最后一面。

“兰瑟……兰瑟.菲列克斯，谁是兰瑟.菲列克斯……”

他的话语很奇怪，明明他自己就是兰瑟.菲列克斯，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正在询问者自己是谁。

“真的只是精神分裂吗？”洛兰自言自语。

部门内对于兰瑟先生所掌握的、有关于异兽“不死鸟”的规则，其具体能力了解的十分有限，对于造成兰瑟先生精神分裂的具体原因更不清楚，但洛兰觉得不只是这么简单。

沉默良久，洛兰叹了口气，“下次再来看你。”

克罗斯区的第一、二大道的贵族们在晚餐前都会陪同自己的夫人或是情人散步，在街道上炫耀从珠宝商们那里购买的昂贵饰品，洛兰觉得有些闪眼睛，于是加快脚步离开了克罗斯区。

回到第三大道时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洛兰由于没有找到出租马车于是只能步行，临近第三大道时才找到一辆出租马车，那时他已经十分疲乏，现在他只想找个酒吧好好休息一下。

第三大道的酒吧很少，尤其是警局所在的唐克街，这里的只有卢卡和瑞亚带他去过一次的勇士酒吧，卢卡和瑞亚是这里的常客。

“需要些什么？”正在打理吧台的酒保察觉到了有人到来，抬头看去的时候眼神有些惊喜。

“洛兰先生？”

洛兰靠在吧台上疲倦地说:“一杯莫利甜酒，你认识我？”

酒保呵呵一笑:“瑞亚和卢卡曾带你来过。”

洛兰的神色微微一变。

酒保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收起了微笑没有继续和洛兰闲聊，转过身替洛兰准备甜酒。

随后的几个小时内，他一直在酒吧坐到夜色降临，煎牛排是他的晚餐。

“第四大道的庞贝街你知道吗？那里的马场据说一直在欺骗人们，幕后的老板赚了很多工人的钱，他们每一周的薪水都被那家伙骗走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说周薪工作不好，只是……你知道的，每月领取薪水的工作才是真正稳定的、真正好的工作。”

夜里酒吧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结束工作后的聚在一起喝酒，醉醺醺的，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看上去有心事儿？”

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到洛兰的一旁，并朝着吧台内的酒保说:“一杯‘恶犬’谢谢。”

“你是？”洛兰因为只是喝的甜酒，所以直到现在他也还算清醒。

“谁也不是，只是一个陌生人。”那男人看上去很温和谦逊，接住酒保递给他的那杯由黑蛇油、夜花粉、番茄汁液、一大杯烈酒和一小口马奶调制而成的‘恶犬’，他一口将杯中黑色与猩红色混杂的液体一饮而尽。

“呃啊……”

恶犬的后劲很大，同时它的味道非常具有刺激性，这是矿工们最爱喝的酒，他们的日内日常积累毒素让他们只能感受到刺激性强烈的食物与酒。

而且恶犬的材料具备一定的致幻性，酒量不够好的人一杯就会疯癫很久，然后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我不是女士，我是个男人。”洛兰又喝了一杯莫利甜酒后说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阴柔，并且认为对方是个分不清男女的酒鬼。

“我很清楚，我不是喝醉了的酒鬼，只是想找个人闲聊而已。”男人礼貌微笑，他的确和醉酒的工人们不同，兼具绅士的礼仪和贵族的优雅，但看起来不像是会在第三大道厮混的人，应该是第二大道某个侯爵家的次子。

洛兰皱了皱眉头，“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我说过了，只是个想喝酒的陌生人。”

洛兰冷漠的斜了对方一眼:“这里还有很多空位。”

“和你一起来过的朋友们呢？”

男人显然不太明白洛兰的真实想法，或者说装作不懂。

“不管你的事。”洛兰冷漠地说。

男人做作地“喔”了一声:“这样可不太友好，让我们友好一些，好吗？”

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顿时整个酒吧内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是整个酒吧被塞进了一个装有煤炭的麻袋里。

洛兰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精神紧绷。

“不要轻举妄动，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受到我的控制。”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

“就像这样。”

又是一个响指，死一般宁静的黑暗中突兀地燃起一朵又一朵幽绿色的火焰。

洛兰惊疑，这幽绿色的火焰令他有些熟悉。一股诡异的气息开始蔓延，他想起来了，幽绿色的火焰在基塔镇的酒馆里也曾突兀地出现，出现在由禁物导致的幻境所展开的同一时间。

他是谁？那时洛兰所见到的只有由镇民异变的怪物，没错，那个大胡子酒馆老板，可那时他也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神父……”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了，洛兰深陷回忆之中。有些熟悉，但他始终记不清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沉闷压抑的嗓音。

他忽然想起来了，是那名被他遗忘在脑后的使徒！

是了，他曾经混入死亡女神的使徒中，冒充它们的一员，那么“钻”入一名异变的镇民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是你？！”

男人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英俊的年轻面容上却挂着近乎于诡异的“微笑”，他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朵，灿白硕大的牙齿同样让人感到异样。

他的表情十分扭曲，一改刚才的绅士风度，男人疯狂地用力拍打着双手，像是在为一场精彩的表演鼓掌。

“是的！是我，同为栖身黑暗的“怪物”，我的朋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小，鼓掌也慢慢停下，他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目光深幽的盯着洛兰:

“在基塔镇，我们同样见过一次啊，神父……”

洛兰的内心有些紧张，他被拉入了能够肆意控制的“世界”之中，并且对方是女巫集会的使徒，同时很可能和基塔镇的惨状有关联。

“你想做什么？”洛兰平静地说。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曾和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他很清楚对方是实实在在的疯子，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兼具理性和疯狂的疯子。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进入到这个由对方控制的“世界”之后，那一直以来在他陷入险境时“保护”他的力量没有一丝反应或征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吃掉了洛洛斯托的信徒，就用你那幽灵般的力量攻击、但却没能杀死他之后……”男人的话语间溢出更多狂气，压迫感犹如一头将要噬人的饿兽般。

该死该死该死！洛兰在心里连骂三句脏话，女巫集会的同一个使徒不仅袭击了有圣职者搭乘的列车、造成了基塔镇的惨剧，现在更是直接出现在了王都的第三大道！

他是怎样逃过隐秘者和教派的调查的？

“我很好奇，你究竟蕴含着怎样可怕的力量，我很好奇，所以我来找你了～”男人的口中发出瘆人的笑，如同女妖的嘶吼声般难听。

男人在洛兰能够看见的视野中蹦蹦跳跳地靠近他，口中哼唱着古怪的歌调声。

洛兰越发紧张，他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挪动身体了，就像是被浇筑在石柱之中，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濒临绝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漠了这些想法和情感，但他现在却发自心底的希望有人能够来救救自己。

一瞬间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涌入他的脑海，一道来自黑暗中，一道来自他的心里。

“真渺小啊……”

“先生，是您在呼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