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降临时 第二十章:掀桌子

当兵卒斩断神的头颅时，胜负便决出了，黑海铸造的棋盘轰然崩塌，重新化为黑色的海水。

血色的阴影也再次回归，其上的那个存在的语气依然饱含讥笑，“怎么样？认输了吗？还是要再来一局？”

黑海之上的存在沉默不语，包裹全身的触手沉寂了下来，血红的世界也借此陷入了沉寂。

“杀死神明篡夺神格，如此兵卒即可成神，在神与神的战争中仅仅是兵卒的力量便足以倾斜胜负，这场游戏是我输了……”黑海上的存在如此说道。

血色存在扭头看向洛兰，其已经见不到任何表情的恐怖面容仿佛挂着微笑，“阁下可还满意这场游戏？”

洛兰轻轻点了点头，“着实精彩。”他不是在胡乱应付，而是打心底觉得这场游戏精彩，即使与自己无关，但人总会在某些让灵魂产生共鸣的时候猛力鼓掌。

“感谢您的夸奖。”血色存在微微鞠躬行礼，看上去像是表演的谢幕。

“但是……”

血色存在看向黑色的存在却并不疑惑，仿佛在预料之中。

“曾作为人类时，我的老师告诉我输掉的游戏还有另一种结局……”黑色存在说道。

红血色存在仿佛早有预料，稍稍讪笑后接上了黑色存在的下一句话，“掀桌子。当游戏无法取胜的时候，掀桌子就是打破输这个定论的最好办法，可惜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局棋并不是一局普通的君临棋，这是你我规则的对冲，你输给了我代表剩下的你也赢不了我。”

黑色存在突兀地大笑起来，黑色的海水剧烈波动，这是它第一次发出笑声，比起血色存在那能令常人失去神智的恐怖笑声丝毫不差。

“是的，我没办法再赢你了，但是我所说的掀桌子当然不是再度与你绝出胜负，而是更大的棋盘。”黑色存在说道。

血色存在却怔住了，悬停在血色阴影之上一动也不动，但它脚下的血色阴影却忽然躁动了起来，就如同苏醒的火山，岩浆正在翻滚。

洛兰能够从中看见无数惨叫的亡灵，它们被掩埋在阴影之下，巨大的狂气扑面而来，它们即将被释放，将要吞噬世上一切活物，即使是死去的东西也不放过。

“客人，您得离开了。”血色存在头也不回的给洛兰下了逐客令，显然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可洛兰却没有办法自己离开，同时他也不能让血色存在或是黑色存在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送自己出去，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极致的杀意迸发，它们的规则再次交融在一起，血色阴影内的亡灵疯狂跃出，跳入暗沉的黑海内。

“吼！”

黑海内同时也涌出数只巨大的阴影，像是无数海兽拼凑出的人形怪物，与血色亡灵的短暂接触后厮杀开始了。与海兽相比，亡灵们如同蝼蚁般攀附而上，疯狂撕咬着海兽的躯体，海兽却不管不顾疯狂拍打着还未攀附而上的亡灵将其碾碎。

黑色存在大笑道:“神与神的战斗永远都是竭尽一切，规则、眷属、血肉、灵魂，某一项的胜利并不代表你能蹂躏我。”

血色存在并不回答，它一步就跨过了海兽与亡灵们厮杀的“海域”，来到黑色存在身前猛地张嘴，其撕裂的头部几乎与黑色存在等高，最后一口将对方吞食。

这般惊悚的场景任谁都会胆寒，血色存在重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它本就是能令恶鬼惊恐的存在。

可这对肉体几乎无用的它们来说却没有什么作用，黑色存在的躯体在黑海中重组，那些密密麻麻的触手自躯体中再次长出，于黑海之上狂舞。

“血肉之战，来像野兽般相互撕咬吧。”

血色存在刚说完就被无数只触手洞穿，黑色的存在将其高举再撕碎，猩红色的肉块带着鲜血喷涌再落下，滴在重组完肉身的黑色存在躯体。

黑色存在的身躯猛地颤抖起来，触手舞动的更加疯狂，一瞬间躯体上长出了一个人形肉瘤，它们再次相互交融，瞬间便丧失了形体，只剩下一团血色与黑色的肉瘤相互间撕扯与吞食。

这就是神明之间的血肉之战吗？如同野兽般的撕咬。这是超越人类思想的癫狂厮杀，展开规则、召唤眷属、舍弃形体，连灵魂也无法置身事外……

洛兰虽然距离很近但却没有遭到波及，仿佛两位存在都刻意避开他似的。

“砰！”

肉瘤轰然间炸开，黑色与血色的瀑布同时落下，在各自的领地内溅起巨大“浪花”，两位存在同时在领地内重组。

“再见了阁下。”血色存在果然还是在防备着洛兰，它轻轻用手指一划，胚胎世界裂开一道裂口，洛兰回过神来才想起这里是位于光线都无法抵达的深海，巨大的压力猛地将他吸了出去。

转瞬间洛兰便进入了深海之中，他又再次变成了海妖的形态，胚胎世界慢慢合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洛兰内心咕哝，“这算什么？连观战也不让吗？好歹把我送上海面啊。”

他现在位于迷失了方向的深海，没有海妖女王和海妖群的指引他根本到不了这个地方。

……

波涛圣教内，大司祭、多恩莱特、菲妮娅、瑞思特四人围桌，众人的神色都极为严肃，尤其是瑞思特，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所以你们找到他了，却又把他弄丢了？”瑞思特压抑着怒气，低声说道。

多恩莱特脸上满是歉意，“没有办法，如果不放弃他我们整个小队都会被卷入风暴……”

瑞思特青筋鼓起，面色更为低沉，“不要忘了我们是来协助贵教的，贵教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菲妮娅神色难过地说:“不怪多恩莱特，都是我的错，我没能顾好他……”

瑞思特猛地站起身来，“贵教的做法我们可以晚些再议，我现在申请贵教协助我进行鬼船的二次探查。”

多恩莱特面露难色，说道:“我们的精英小队不足以探查鬼船，现在还是等贵教的圣职教团到来再说吧。”

洛兰跌落海中不久后风暴便停息了，漩涡也消失不见，他们偶然间发现了登上甲板的通道，成功与大司祭和瑞思特汇合，并回到了波涛圣教，可瑞思特对于他们隐瞒洛兰且见死不救极为恼怒，强忍着怒气听完了解释。

瑞思特一字一顿地说:“教团需要一个月才能整备完毕，我等不了了。”

多恩莱特还想劝他，大司祭却罢了罢手，“通知下去，立即动员所有在教人员进行鬼船的搜查，同时优先安排人员在内海与外海所有能登陆的地方搜寻洛兰神父，说不定他已经被海浪冲上岸了，迅速执行。”

多恩莱特起身离去，“是，我马上开始动员。”

“先暂时等等吧，瑞思特助教。”大司祭轻声说道。

瑞思特渐渐平静了下来，对着大司祭说:“谢谢贵教的协助。”

大司祭摸着灰白的胡须，“莱茵有句老话，第一次没能被大海淹没的人第二次也不会，洛兰神父会没事的。”

瑞思特神色还是没能好转，低声说道:“但愿如此。”

菲妮娅的面色比起瑞思特还要低沉，她没能救下洛兰，而且是因为一个极为愚蠢的理由，身为踏浪者的她感到巨大的耻辱，同时也为那个看上去瘦弱阴郁的孩子感到悲伤。

黎明的光亮透过窗户零零散散地来到房间内，众人沐浴在阳光中却沉默的像是一块块岩石。

大司祭打破了沉静，“请不要太自责了，你是位好老师。”

瑞思特却摇了摇头，“其实我不算是位好老师，我只是为了完成主教大人的托付，洛兰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如果顺利成长的话一定能成为厉害的进化者吧。”

大司祭点了点头，“看得出来，那孩子的灵魂出奇的坚韧，接触规则应该会很容易。”

瑞思特说:“他是个命运悲惨的孩子，在我和大司祭找到他之前过着凄苦的日子，赡养着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我相信他灵魂的坚韧正是那时所磨砺的，所以即使是现在我也相信他会平安无事，他一定会安然归来，因为这是神欠他的。”

“没有哪个孩子会始终命运坎坷的对吗？”他看向大司祭，眼里满是光亮。

大司祭良久不语，菲妮娅站起身来对着他们说道:“我去组织海岸线的搜救。”

于是沉默的岩石只剩下他们两人，大司祭最后也站起身来，离开前轻轻拍了拍瑞思特的肩膀，“你会是个好老师的。”

最终房间内只剩下瑞思特一个人，于炽热的光亮中，眼神是那么的坚定。

……

深海之中，洛兰奋力地朝着海面游去，终于在漫长的黑暗之中再次见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