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降临时 第十三章:藏于比黑暗更为黯淡的深渊之下

安娜走后洛兰一直在想外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瑞思特和波涛圣教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进入这个世界的入口，那莫非是海妖？

“咚！”

船群旁的巨大黑影猛地弯下身来，灰色木讷的眼睛从船窗外紧盯着内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洛兰蹲在木板上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心想着果然离开了安娜那些东西就能看见自己！

“吼！”

“呵呵呵～”

远处传来某种生物痛苦的嘶吼声，与安娜银铃般的笑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没有那诡异的血色森林和楼房那么可怖，但这艘鬼船之中也并非是能让他放松下来的安全地带，洛兰在认真思考要不要趁机逃走。现在鬼船内部并非是安全的，但他的逃跑可能会激怒安娜，而且离开了安娜说不准会遇上其他恐怖的东西。

列如这张照片上的……人？

洛兰拿出那张旧照片，照片上的那个东西除了那些古怪恶心的触手之外和人类没什么不同，那件绣有金丝花纹的贵族礼服可不是廉价货，洛兰只在罗兰顿的市中心见到过一次，是位来自王都的大商，甚至某些中等阶级的贵族都买不起，他们可能整个家族只会买一件，家族不同的男性用于不同的重要场合。

“怎么看都像是个人啊……”洛兰自言自语道。

忽然他想到了大司祭说过的话，进化的终点并非只有高贵的圣者，也有藏于黑暗，诡异扭曲之物，莫非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类似于女巫的异类进化者？

“咕……嘎嘎嘎嘎。”

真在沉思的洛兰忽然听见了一道异样的声响，听上去不像是木板能够发出的声音，难道是……

感觉不妙的洛兰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一只畸形的怪物倒挂在远处长廊上端，洛兰一眼就认出了这怪物就是曾见过一次的海妖。

整个身躯布满青色鳞片的海妖利用前肢的骨刺倒挂在长廊上方，浑身流淌着看上去极为恶心的黏液，类似鲸鱼的头颅却长有不规则的长柱状利齿，淡黄色的瞳孔紧盯着洛兰，就像是看见了猎物。

洛兰冷汗直流，几乎把控不住双腿想要立刻逃走，但他不敢，仿佛一旦逃走就会宣布猎杀开始。

“咕咕咕咕……嘎嘎嘎嘎。”海妖口中发出古怪的声响，这种古怪的声波能够传递信息给位于远处的同伴。

漏网之鱼？安娜所说的外来者果然就是这群海妖，可它是怎么越过安娜的？

洛兰心道:“这可真不能怪我，呆在这我也得死在海妖口中！”

他一咬牙转身朝着拐角的另一方逃跑，海妖朝着他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后扑了上来，拐角处的另一条长廊看上去更为扭曲，已经到了上下颠倒的地步，洛兰跑的跌跌撞撞，几乎转瞬就被海妖追上了。

“吼！”海妖朝着洛兰扑去，强有力的前肢猛地一挥将木板如同白纸般撕碎。

洛兰心惊不已，那是他上一秒刚踩过的地方，如果自己略微慢了一秒后果可想而知，他快速脱下长袍扔向海妖，趁着海妖撕开长袍的瞬间洛兰钻进了长廊的其中一个房间，连门也来不及关闭。房间外的海妖却忽然没了声响，但洛兰却能够感觉到，那只嗜血的猛兽就在门外的某个地方，正在搜寻着自己。

“咕……嘎嘎嘎嘎……”

直到那古怪的低吼声逐渐远去，洛兰才松了口气，他将门缓缓关上后四下打量着这个房间。

与先前的房间相比这个房间要阴暗许多，窗外的浓雾密集到看不清任何东西，看来这个房间是位于船群较为中央的地方，也就是说他距离船群的前段已经不远了。

这个房间看上去像是个会议室，巨大的白色圆桌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洛兰仔细点数了一下，圆桌前共有整整31把椅子，材料看上去像是高级木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洛兰疲倦地瘫在一把椅子之上，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前有海妖追杀，后有说不定会发狂的安娜，瑞思特也不知在哪儿，可以说是逼入绝境了。

“早知道打死我都不来莱茵，不，是打死都不该离开乡下！”洛兰苦笑着摇摇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从遇到蜘蛛女王的巫毒到现在，每一步都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了，但凡有一丝偏差后面的经历都会有所不同。

虽然他没有真正洛兰的记忆，但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和前任主教有关，那个看上去和煦的老头好像对自己抱有很大的希望，是因为自己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吗？瑞思特也曾说过进化者的灵魂与肉体很重要，能够触碰到规则的灵魂才有资格成为进化者。

可规则是什么呢？

洛兰曾经见过瑞思特像是变魔术一般将手中的光化作巨大的火焰，光明之王的传说都指向天空中巨大的太阳，那么光明教派的进化者就是触碰到太阳规则的人吗？

在他的记忆里太阳是颗巨大的火球，温度高到能够溶解世上一切物质，能够在其中铸造王座的存在到底得有多强？

洛兰又将老照片拿出来，他有些吃惊，先前没有仔细看，照片背面所写的文字竟然是不久前才写的，字迹清晰墨水浓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无法读懂，好像他曾在哪见过。

“嘶～好冷。”

脱下长袍的洛兰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还是非常粗略的布制衬衫，船舱外的寒风吹来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洛兰走向窗户私图找找关窗的方法，他站在窗前试图关上这扇破旧的船窗，丝毫没有发现窗外灰色的浓雾忽然消散了许多，等他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浓雾之中多了一个巨大的紫色圆球，圆球被一轮又一轮的虚线分割，看上去就像是树的年轮一般。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紫色的圆球距离鬼船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

洛兰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原来紫色的圆球是那些黑影的瞳孔，自己相当于和那些黑影对视了片刻！

“呜～”

伴随着类似鲸鱼的呜咽声，巨大的黑影迈步溅起巨大的浪花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洛兰满脸疑惑，那些巨大的黑影竟然没有对他做什么，是因为鬼船的缘故？还是安娜打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可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它们就像是漫游者，在这个诡异异常的世界漫步目的的行走，没有东西会打扰它们。

“哥哥你在哪？”

洛兰毛骨悚然，这银铃般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哥哥你不要安娜了吗？你明明答应好安娜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安娜的语气逐渐木讷疯狂，最后转变为充满狂气的怒吼，“为什么要毁约！为什么！我要杀了你！”

洛兰躲在房间内大气也不敢喘，最担心的情况还是来了，安娜陷入了疯狂之中，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那个怪物的本质暴露无遗。

“你在哪儿？！”

房间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仿佛有无数个人在狂奔般刺耳，下一瞬间又完全停止了，“你在这里啊哥哥。”

一瞬间洛兰仿佛坠入有巨物游曳的寒潭之中。

“嘎吱～”

房间的门被推开，洛兰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那如同苍白的瓷器的熟悉面孔，漆黑空洞的双眼紧盯着洛兰，过于扭曲的笑容导致安娜苍白的皮肤布满了仿佛裂痕似的青筋。

“为什么要逃走呢哥哥？”安娜忽然止住了笑容，头颅再次诡异的歪曲，洛兰能够听见脖颈断裂的声音。

洛兰不觉得自己现在说被海妖追杀就能平息对方，事实上他也受够了眼前的怪物。

人之将死其言也恶，洛兰秉着逃不掉至少也要在最后的最后硬气一次讥笑道:“因为很讨厌啊。”

安娜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她仿佛石化般呆立在那里，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本就空洞的双眼显得更为木讷。

“为……什么呢？安娜哪里做错了吗？”

洛兰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也有这么委屈的一面，或许本质上是怪物也会有人性也说不定？

“为什么！”安娜瞬间发出惊人的怒吼，因为愤怒她的肢体已经开始疯狂的抽搐与扭曲，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

下一瞬洛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来不及了，安娜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来到他的身前，看上去苍白无力的手臂直接洞穿了洛兰的胸膛，将他钉在了墙壁之上。

“咳咳……呕……”洛兰的肺叶收到损害，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已经没办法呼吸了，眼前很快一片漆黑，只剩下安娜愤怒狰狞的面孔，洛兰痛苦地喘着气，却带动了被肋骨刺穿的肺叶，浑身的剧痛就像是被放在了铁处女之中。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颂念吧。”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一个传唱千年的魔咒，他的眼眸被暗金色的光芒淹没，威严宏大的声音自他的口中传出，整个世界都被阴云笼罩，雷霆自混沌中闪烁，天空隐隐传来雷鸣。

“藏于比黑暗更为黯淡的深渊之下，其为吞噬万物之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