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郡主 四、穗岁

翌日，

赵冉早早的便被红袖给唤醒了，仍由她给自己穿衣服。如今虽然二月了，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凉意，因此赵冉倒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暖黄色的齐腰襦裙，上面着精美的刺绣，精巧秀美。

绿昙心灵手巧，上前为她梳头发，不一会，一个双丫髻便梳好了。全部的头发被盘起，并没有给她用任何的发饰点缀，反倒是用着丝带将之缠绕住，看上去倒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待到梳好了发髻，穿好了裙子鞋袜，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谁知道红袖含笑将一件，镶着金丝滚边着白梅的大袖衫给她穿上了。赵冉顿时觉得自己活动不开了，有些不想穿。

绿昙温柔的在旁边哄她，“三姑娘，咱们穿上外衫在出去，不然外面风大，到时冷的很。外面可不像房间内有炭火可以烤。”

赵冉一听有些不信，红袖在边上继续呢喃道：“是呀，姑娘，如今才二月里，还是冷的厉害，还是穿上厚厚的外衫才行。”

就在赵冉犯情绪的片刻功夫，唐妈妈扶着国公夫人进内。

“还没给梳妆好么？”

红袖急忙躬身：“大娘子，都好了，就是姑娘不想穿外衫，奴婢等正劝着了。”

杨氏轻笑一声，“冉儿这些日子尽在房中，不知道外面还是冷的厉害，恐怕是还以为外面暖和了。”

唐妈妈在边上附和着，“唐妈妈，你去。”

唐妈妈利索的答应着，转而接过红袖手中的外衫，靠近赵冉，道：“三姑娘，如今外面冷的厉害，今日姑娘是要去给管家谢恩的，可不能失了礼数。”

赵冉静静的看着她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套上外衫，也不挣扎，毕竟自己可不是真的小孩子。她们个个都说外面冷的很，看来是真的了，何苦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

唐妈妈将外衫给她穿上，红袖调笑道：“看来咱们姑娘还是听唐妈妈的话，想来也是知道，妈妈是大娘子身边的人。”

杨氏点点头，“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

红袖抱着赵冉，跟着唐妈妈身后，一行人朝着府外走去。

赵冉的眼睛，惊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象。

原来这便是古代人的生活么。

行走从忙的旅人，吆喝的商贩，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干净舒畅的街道。

赵冉被红袖抱在怀里，仍然忍不住的伸手去扒马车的窗户，一双眼睛内满是好奇。

“咱们姑娘第一次出门，瞧着稀奇模样。”

唐妈妈笑着说，杨氏伸手理了理鬓发，言笑晏晏。

突然，马车一个趔趄，惊到了马车内的几人。红袖伸手护住了赵冉的额头，谨防她被撞到。唐妈妈扶住杨氏，在内冷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赶车的小厮恭敬说道：“大娘子，前面是平宁郡主的车马，好似是撞到了什么人，刚才马儿惊到了。”

“平宁郡主？”

杨氏一时沉默，赵冉听着这名字，暗道：“这名字，真熟悉呀。不会是齐小二他妈妈吧？！”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道女声，声音沉稳有力。

“可是英国公夫人的车架？”

外面的小厮急忙答了一句：“我们是英国公府的。”

只见那女子走近马车两步，杨氏掀起小窗口的帘子看去，只见女子躬身行礼道：“国公夫人，奴婢是平宁郡主身边伺候的，因着刚才惊了马儿，险些摔了夫人，特叫奴婢前来赔罪。”

杨氏微微颔首，从小窗户往平宁郡主的马车那边看去，见是在与人交涉着什么。两人摇摇颔首，杨氏温和道：“郡主客气了，可需要帮忙？”

“谢大娘子好意，只是我们郡主知道，今日大娘子要去大内谢恩，耽搁不得，因此请大娘子先行。”

杨氏微一凝眉，随即道：“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客气了。”

那女子又是一躬身，杨氏放下帘子，唐妈妈喊道：“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又动起来了，赵冉感受着马车的颠簸，有些哭笑不得。

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马车了，太难受了。

一行人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宫门外，由着内监带着，一路来到了福宁殿。

赵冉有些激动，要面见国家领导人了，妈妈咪呀，我可太出息了。

随着内监的传召，赵冉被杨氏亲自抱着走了进去，而唐妈妈和红袖则留在了外面。

赵冉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面端坐着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看着倒不严肃，反倒温和的很。自家母亲谢过恩之后，皇帝注意到了一直看着他的赵冉，含笑道：“灼华为何这般看着朕？”

杨氏微颤，便要起身告罪。却见皇帝摆摆手，赵冉手舞足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出口竟是牙牙之语。

皇帝也不恼，只是看着女娃的面容，只觉得玉雪可爱的紧，“灼华甚是可人，日后倒是可以多进宫来，让徽柔……罢了，灼华可有小字？”

杨氏一愣，随即摇头，“平日里都是冉姐儿冉姐儿的叫，倒是不曾起小字。”

皇帝微微沉吟，“不如叫穗岁吧。”

“岁岁？”

“盈车嘉穗，岁岁平安。就取个丰收吉安的意思。”

杨氏一听，便知道了自己先前会错了意，看了眼笑嘻嘻的赵冉，起身谢恩。

“多谢陛下为冉儿赐字。”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内侍，皇帝一看，是皇后宫里的，当即问道：“可是皇后听闻了英国公夫人进宫呢，也想看看灼华。”

内侍当即躬身道：“启禀陛下，正是如此，皇后娘娘听闻灼华郡主进宫，特命奴婢过来说一声，还请英国公夫人一叙。”

杨氏看了看皇上，见他面色含笑，点头道：“既然皇后等不及看灼华了，那夫人便带着灼华去皇后宫里吧。”

杨氏恭敬的谢过恩之后，便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皇后的宫殿。

赵冉看着端坐在上首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但是眉目沉静温和，周身隐隐缠绕着一股大家风范。

皇后面目雍容，装扮也极为简单。在一瞥室内，多是低调内敛的布置，袅袅的青烟从香炉内飘出，殿内弥漫着沉水香的气味。

杨氏恭敬的请过安之后，红袖又抱着赵冉代为请安，皇后脸上溢出一抹温和的笑，“这便是灼华郡主吧，当真生的可爱。”

“多谢娘娘抬爱，她在家也是个顽皮的。”

皇后温和一笑，伸手道：“抱上前来。”

红袖垂着头，快速的抱着赵冉上前，皇后看着赵冉，忍不住的逗趣。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轻笑道：“该是徽柔来了。”

杨氏将站起身来，只见一个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湖蓝色渐变齐腰襦裙，裙摆上还绣着花样精美的刺绣，随着她行走间轻盈流动，女孩梳着梳着绾髻，发间丝带飘舞，一柄白玉簪子插在发间，在几朵绢花点缀，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

“听说灼华来了，我看看。”

娇声响起，徽柔一边疾步进内，一边说着。皇后含笑道：“徽柔，女儿家的仪态了。”

徽柔作怪的吐吐舌头，随即屈膝道：“给娘娘请安，这便是灼华了吗？真可爱。”

赵冉静静的看着凑近的女孩，明眸皓齿，冰肌玉骨，身量纤纤。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活像熟透了的小樱桃，她脸上的表情尤为丰富，说出的话也是那般的字句分明，抑扬顿挫来。

“灼华怎么这样看着我？”徽柔不解的看着杨氏，杨氏微微躬身道：“回禀公主，今日是冉儿第一次出门，想来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的人，心内稀奇吧。”

徽柔一笑，随即伸手抚摸着赵冉的脸颊，“父皇赐封为灼华郡主，她原名叫什么呀？”

“承蒙陛下圣心，赐名为冉，今日陛下又为冉儿赐了小字，穗岁。”

“穗岁？”徽柔惊讶，杨氏躬身道：“是，盈车嘉穗，岁岁平安，取的是丰收吉安的意思。”

皇后闻听此言，先是一怔，随即道：“穗岁，当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都是陛下的恩典，妾身等感激不尽。”

皇后看着杨氏恭敬的模样，想到了什么，随即忙道：“国公夫人不必客气，老国公是陛下的堂兄弟，英国公上下对陛下也是忠贞不二的，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

杨氏面色如常，“陛下是君，英国公上下自然为陛下尽忠。”

皇后一笑，随即道：“好了好了，快坐下吧，不要动不动就跪。”

赵冉打了个哈欠，心内想着，古人说话还真是麻烦，动不动的就要跪，要不就是躬着身子，这样说话多累呀。

昏昏欲睡的赵冉，就这样一路睡着，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马车上了。

只见自家娘亲面色沉沉的坐着马车内，气氛有些凝重，唐妈妈开口道：“夫人，皇后这是意欲何为呀。”

杨氏微微一叹气，“罢了，还是先回府吧，一会儿等国公爷下值之后，让他来一下正屋，我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唐妈妈颔首，赵冉看着这一幕，疑惑道：“难道我错过了什么重点？”

刚刚回到院子的赵冉，忙不迭的想要脱掉外面的大衫，李妈妈伸手阻止，随即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脱掉了外衫。

赵冉只觉得浑身一阵松快，忍不住的裂开嘴笑起来了。绿昙端上来吃食，赵冉任由她们投喂，，偶尔还会捣乱一下，毕竟此时的自己是个小孩子。

………………

转眼便来到了六月，今天的英国公府，来了一位贵客。

赵冉任由红袖拉着，来到正厅，便见自家母亲和另一位夫人在说话，边上还坐着两名女子。

赵冉细看，两名女子都是好看的，只是一人眉眼间满是郁色，另一人却洋溢着喜色。赵冉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一股刻薄之意隐隐透出，反倒是另一位，带着郁色的女子，显得平和温静的多，想必是个好相处。

“母亲，”赵冉轻声唤道。

端坐在一旁的妇人，噙着微笑道：“夫人，这便是陛下赐封的灼华郡主吧。”

杨氏颔首，“冉儿，这位是河西罗府的大娘子，还不快问安。”

赵冉规规矩矩的站定，“大娘子万安。”

那罗大娘子急忙虚空里轻托一下，口中道：“灼华郡主不必如此，说到底该是妾身向郡主请安的，这如今倒是让郡主给妾身请安，岂不是乱了尊卑。”

赵冉一愣，对哦，自己是郡主，不用拜的呀。

杨氏含笑道：“你是长辈，她是晚辈，只是问安而已，何以就乱了尊卑了。”

“冉儿，这两位是罗大娘子家的淑娴和淑慎，你可叫一声姐姐。”

赵冉内心郁闷，但是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笑嘻嘻的说道；“淑娴姐姐妆安，淑慎姐姐妆安。”

“郡主客气，臣女愧不敢当。”

赵冉有些无语，自己这身份，明明比别人的高，若是叫本人姐姐吧，人家还要诚惶诚恐的说什么不敢之类的，真的是太难了吧。

如今的赵冉不过也才一岁半左右，能这般已经很好了。听着最近家里伺候的女使们说，过几天便是大哥哥的加冠礼了，现在罗家又上门拜访了，还带着两个女儿，难不成真是来说亲的？

赵冉撇撇嘴，又是一阵闲话，杨氏见她没什么精神，便让红袖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了。

其实与其说是院子，不过就是在正屋边上，给她开辟出来的一个小院子，距离正屋倒是近的很，偶尔大哥和二哥也会到院子里来看她，每次都要赖上好半天了。

等到大哥哥的加冠礼过后，十月里便是自己便宜爹爹的大寿了，没错，自己在一岁半，爹爹却已经五十岁了。要不怎么会有人说她是国公爷老来得女，所以才会这般疼爱了。

加冠礼这天，由自己父亲主持，请的德高望重的贵宾，为大哥哥赵世谦加了冠，同时还宣布了大哥哥的婚讯。

赵冉听着这名字，暗道怎么不对呀，不是淑娴姐姐呀，变成了什么曹玉君，曹家，没听说过呀。

就在赵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二哥哥也跟着长叹一口气，连连摇头。

“二哥哥，你叹什么气呀？”

赵世翊撇撇嘴，“现在最难受的是大哥了，他……唉……总之他最难受了。”

赵冉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不由的回想了起来，当日二哥哥说到淑娴姐姐是嫂嫂的时候，大哥哥那绯红情动的样子，再一联想今日，大哥哥眸子内透出来的死寂，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穗岁，你说，若是不能娶自己喜爱的人为妻i，那有何意义。”

冷不丁的一句话，是自己这个才满十五岁的二哥哥说出来的，赵冉有些惊讶，正欲回答的时候，却见他站起身来，长叹道：“穗岁，我回去温书了，”

二哥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赵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知道，明年春夏，大哥哥成婚，二哥哥下科场。

而自己也将两岁。

赵冉坐在台阶上，怔怔的望着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灿然一笑，“享了什么样的福，自然也该出什么样的力。”

………………

转眼便已经来到了十月，夏日的纱裙如今穿不了了，换上了略厚一点的裙衫，但是样式刺绣同样精美。如今的赵冉走起路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了，今日是英国公五十的寿宴，没有大办，只是杨氏置办了个家宴。名曰：自穗岁出生起，英国公府便太过打眼了，如今还是从简为好。

赵冉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母亲忌惮着什么，整寿都不办一场，但是这样也好，自己一家人，不必看到那些不喜欢人的脸，对于赵冉来说，也是幸事。

赵冉走了一段路，觉得腿脚酸软无力，长吁一口气，转身便朝着红袖伸出双手，“红袖姐姐，抱。”

红袖急忙将她抱起，往饭厅走去。

待到饭厅，大哥赵世谦和二哥赵世翊都已经到了，正和自己母亲说着话了。赵冉示意红袖将自己放下，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衫，这才上前。

“母亲万安，大哥哥二哥哥安。”

赵冉利索的打过招呼后，看着首座空着的位置，“爹爹还没有回来么？”

就在这时，外间响起爽朗的笑声，“穗岁这般念着爹爹么？”

赵冉眼睛瞬时一亮，呼喊道：“父亲回来了。”

几人纷纷站起身来，各自请安后，英国公将穗岁抱坐在自己腿上，轻声道：“穗岁可是想爹爹了。”

赵冉看着自家爹爹从进来就没有合拢过的嘴，忍不住憋笑，“父亲，今天是您的生辰，女儿当然希望爹爹早日归家了。”

此话一出，二哥哥接话道：“是呀，父亲，今日是您的生辰，孩儿准备了礼物。”

随着几人的礼物展示完毕，英国公笑道：“好，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杨氏招呼着众人动筷，待到英国公动筷后，大哥二哥才动了起来，席间穗岁撒娇弄痴，倒是哄得英国公笑脸盈盈。

家宴结束之际，便听到英国公无奈的说：“谦儿，你的婚事，大局已定，就……”

“孩儿知晓，父亲不必介怀，是孩儿与娴妹妹没有缘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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