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争 章一 离人

雨倾盆

山路泥泞

黑色水滴铺成一张水墨纱帘阻挡人们视线，让山中过客五感受侵。

斐鬼雀穿戴斗笠蓑衣，头顶传来仿佛被无数石子砸中的声响，在一棵歪脖子死树旁停靠片刻，正想调息……

身后便闪来一抹寒芒！

“叮~”

一剑击落暗器，归鞘朝深处逃去……

“逃得了吗？”

斐鬼雀头顶闪过两道人影，眼角余袭来冷光，均是毙命杀机：“跟我们回去。”

“锵~”

内元枯竭被迫迎敌，斐鬼雀以徒手剑招抵挡，随后提气后跃三丈，拉开距离持剑对立，依旧桀骜：“最后一面，说这些废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逼我们难做。”

“带不走的只有活人，带的走，只能是尸体，你们用尽我耐心了。”

“强弩之末还敢出此狂言，死来！”

两人齐上，顿时剑芒逼脸，杀气凛冽。

暴雨中的山林被这争斗扰破宁静，恍如锻铁般的清脆声响一遍又一遍冲刷轰隆雨声，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毒蛇穿插其中。

它非常诡秘，懂得隐藏，悄无声息的靠近战场，只为了……

“嗡~”

一闪而瞬的杀机！

竭力逼退两名敌人的斐鬼雀空门大开，胸膛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咬中，剧痛低头已见毒镖原形，熟悉的感觉传来……

“是你！”

被之前毫无水准的暗器手法麻痹的斐鬼雀瞳孔闪过愤怒，随后全身失力，晕阙在烂泥之中。

“呼！一月追杀还有这等实力，单打独斗恐怕我等还不是对手，墨羽，多亏你了。”

“哼。”轻哼中，林内步出一黑衣女子，她不含情感的目光瞥了雨泥中的斐鬼雀，淡淡开口：“带一个人回去太过麻烦，何况是他，中途必有变数。

我这里有化骨之毒，不如……”

“千金阁有优先活人的命令，而且我没记错，是他带你入门对吧？何必做的这么绝？”有些心惊于黑衣女子的狠辣，与斐鬼雀相斗的一人如此开口。

“那你们将他背回去。”

墨羽背身而走，不留一点商讨空间，在暴雨中穿梭的身影犹如鬼魅。

“啧！”一人瞅着女子背影，开口鄙夷：“虽说组织不讲感情，但像她这般忘恩负义，还真是一绝。”

“是在像组织摇头摆尾，争取上位呢，毕竟此次之后，空缺太大……”

将斐鬼雀谨慎的全身捆绑，由一人扛着另一人戒备，一前一后下山而去。

雨，虽停。

但路滑。

雨后山路泥泞至极，就算实力不差，也难免脚陷稀泥甚至打滑，只是靠着身法与经验及时调整，不至于摔倒，却不能弥补被影响的时间。

黄昏

三人终于来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空间不够宽敞，容纳八、九人便有点挤。

“不给解药？”将斐鬼雀安置好后，一位束发利眉的年轻剑客开口：“麻毒虽不致命，但会让人有浑身被蚂蚁撕咬的痛苦，虽是敌非友，这些多余的刑讯还是讲点昔日情分，省下吧。”

“你在教我做事？”

“没，当然没！”束发利眉的年轻剑客解释：“只是建议。”

“你多嘴做什么？回去还不是一个死，”另一位剑客留有短须，面上还有一道疤痕，这道疤痕正是斐鬼雀留下：“这点苦头就当做是前菜。”

说着他侧头瞥了昏迷不醒的斐鬼雀一眼，眼神带着一丝怨毒：“现在痛苦死了就解脱，这样想是不是就没那么恐惧？对吧？邪郎。”

“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墨羽坐山神庙正中：“纵使眼下形势，但我并不认为时间站我们一方。”

“你还真够绝情，下山之后进三水镇……大概十里路程。”

“不远，但我不想赶夜路，夜里最易生事端。”

言语意思表明，叫另外两人不爽：“我们的轻功不如你，又轮换扛着一个人，这种山路你要我们怎样走？滚下去么？再说有你用毒控制会出什么问题？”

“任务失败的原因往往就是因为这种大意，我建议要么现在走，要么立刻杀了他。”

“哼！”利眉男子别过脸，不再理会这恶毒的女人。

墨羽见没应答，便继续调息休息。

…………

夜

一如既往的守时。

雨后，山中明月清朗，只有风带来一抹薄纱似的乌云。

月光投射而下，照亮一座山神庙门槛，而庙内也持续燃有微弱火光，那是将供像的供桌拆了烧得来的。

所有人都睡的很浅，只要有一丝动静，便会即刻醒来，比如……

“叮~”

寒光闪现，暗器射出。

率先出手之人是墨羽，随后浅眠的两位剑客瞬间绷紧神经，拔剑而起。

“哗啦~”

早就醒来，一直伪装伺机逃脱的斐鬼雀，利用射来的暗器割伤一根捆身绳，凝聚内元爆发挣断，逃脱空隙大涨。

见此一幕，庙中三人不敢怠慢，全力以赴。

“助我！”

毒师退后，身上百种毒药，沾之毙命者不在少数，清新的空气顿时被一股刺激性烈味填满。

“你……”两名同伴再度心惊于她的杀心，不敢片刻迟疑前去拖延。

刀光剑影中，唯独斐鬼雀手无白刃一味闪躲，可见他身法了得。

“果然是做情报出生，逃窜功夫一流！”脸上有疤的男子讥讽，杀意渐增，另一名同伴甚至被他逼至一边。

“单打不是敌手，不要心急。”

“捆手捆脚我还斗不过？！你太小看杨某了！”剑光连闪，斐鬼雀身上顿时增添几道剑伤，然而……

“感谢你的愚蠢！”

他以受伤作为麻痹手段，借疤痕男子剑气劈伤脚上捆绳，再用恢复的一点内元暴气断裂，顿时双脚解脱如鬼魅般欺身上前，与刀疤男子照面……

“退开！”

墨羽一声厉呵，暗器的锋芒已涂满幽紫液体。

这是能将人融化的剧毒，一但沾染若无解药，就会慢慢融化身躯，最终变为一滩散发难闻臭味的血水。

刀疤男子听闻心神一紧，急欲逃脱但是……

“我允你走了吗？”这一回换斐鬼雀开口，利眉男子想起墨羽非同寻常的杀意，顿时心脏狂跳，出声拦阻：“不……”

迟了。

“咻咻咻~”

暗器爆发，不分敌我的飞掷而出。

山神庙内只听见两声不同惨叫，一道黑影便飞窜而出，速度之快，正是斐鬼雀。

他亦沾染剧毒，不过……

“解药！解药！”身躯都在融化的刀疤男子惨烈呼救，墨羽却只丢下一瓶药粉，纵身追出：“内服外用并行，此人精晓毒理，莫放他离去，随我追！”

“你自己……”被墨羽的狠辣震惊的利眉年轻人正要随同。

“救我！烈！”但身中毒药的同伴却难以自理，利眉男子思略片刻，权衡之后最终选择留下：‘交给她吧。’

…………

斐鬼雀，千金阁影响范围内的正义之士都称他万恶魁首，而如今……

被烂泥与枯木封杀的道路中央，昔日的万恶罪魁，被拦阻去路，命系悬丝。

“想不到最后一箸，竟然是你……”斐鬼雀教会墨羽一身本领，不曾想竟把自己逼上绝路，不甘的语气中蕴藏怒火：“你敢与我为敌！”

面容因沾染毒药被腐蚀的模糊不堪，但斐鬼雀并不在意，慷慨间已有赴死情绪。

“这次，你又让我意外。”

“是吗？等我扭下你的头时再去惊讶吧。”

“油尽灯枯，你连九重境之人都对付不了，”墨羽从远处踏步而来，目光冰冷，手中已显露一抹寒芒：“拿什么杀我？

或许你可以选择回答我一个问题，来换得生路。”

“哈哈哈哈~，想让我对你求饶？白日梦啦！”用仅剩的内元爆断绳索，斐鬼雀彰显强者傲骨，毫不畏惧。

“哈哈哈，果然是你的作风。”笑的让人毛骨悚然，但让斐鬼雀意外的是……

“你就从没想过带走我？”

拳停下

人亦停下

“可恶，竟放你来扰我判断，”斐鬼雀立刻明白，微松一口气：“倒是对我有信心。”

“放走你的是我，不是她。

万恶魁首，邪郎，今日均毙命我手，一个他亲手培育出来的……”

“追随者，”斐鬼雀开口打断：“我没讲过你是我徒弟，也从未说过你是我亲人。”

“罢了，现在你容貌尽毁，就算送我我也不要。

逃吧，我已经找好替死鬼，化骨之毒与你先前所中麻毒冲突，此山不缺解药，以你能力应当不是问题。”

“就算被发现我没死也能称是我金蝉脱壳，自己只是失查，对组织也是一种解释，你想的不差。”

“希望不会有人诈尸复活，否则事情就难办，演戏到这里就要结束，离开吧。”

甩来特制兽爪陶瓷，人的四肢穿戴之后在土地行走，高手都不见得能察觉：“还要试探多少人？”

“她的想法，你该是最了解啊。”

化骨之毒因先前所中麻毒尚且残留体内，现在对斐鬼雀不成威胁，在留下衣物、绳索之后，他迅速隐入林内。

墨羽则在原地制造打斗痕迹，然后倒出一滩脓血，思虑片刻之后原地休息。

刚才虽口中不介意，但那一刻，她几乎就要像昔日那般朝他开口：‘你能，带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