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城 第99章 梦里的窗

新的教学楼正式投入使用后，下雨成田的操场渐渐变好变畅，后来打了水泥地，安了两蓝框，多了许多热爱运动的人。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在沈恩衣的梦里，一度窗明几净，她经常梦见新教学楼的走廊，走廊尽头一年四季迎风怒放的月季。

这样梦了几十次，月季太单调了，确实也很单调，于是学校开会开春的植树节，每人一棵树，自己挖自己带自己种校园。

每个人都很努力，但带回来的树苗子不是太小不活就是土质不适应，全都死了。

沈恩衣三年级的班主任李老师于是弄了一批苗子，统一的把树种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十年过后，李老师种的树长成参天，长得疯狂，枝枝蔓蔓。多得心衣的葬礼时扎扎丫丫，须要春生哥拿勾刀剪子来剪来修，但李老师呢？结婚，生子，年纪轻轻，溺水而亡。

母亲只记得他弄丢自家的一把铲子，因为这把铲子，既使他死了也拒不参加葬礼。

李老师的葬礼，白发人送黑发人，李老师他年迈的父年迈的母以及怀胎待产的妻，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办。

李老师那么一个骄傲又干净的人，整天穿件格子衬衫，有时也穿件鹅黄色的套头毛衣。

“我给大家念篇作文，题目是我最难忘的事，我最难忘的事，有天我点火把去茅坑，被父亲揍，这件事使我难忘？这是什么文？写的人，纯纯翠翠，敷衍了事！这是学习呀，同学们，这是为自己长大后，能多点生存能力而做的学习！这个文，我太失望了！”

“那个文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回家，在别人家的庄稼地那里抄近路，从那到那，路不过百米，你为什么要省几脚去踩别人的庄稼！”

最最难忘的一次，李老师说:“班里最优秀的三好学生以及班干部，是林文丽！”

是林文丽噢，不是自己，可多少次最优秀的三好学生以及班干部，都非沈恩衣莫属呀！

“林文丽的表姐长得漂亮，李老师喜欢林文丽的表姐，因而把最优秀三好学生及班干部的名额评给林文丽！”

不论是别人口里说或沈恩衣心里想，就算林文丽的表姐长得漂亮，就算李老师喜欢林文丽的表姐，就算林文丽优秀三好学生，但林文丽算哪门子班干部呀，连个小组长都不是，李老师这么评也太有违公平。

林文丽的表姐，沈恩衣始终记得她的长相，圆脸，眼睛细鼻子扁嘴巴大，说话还是杀鸭子吼叫一般，个子矮，成绩差，不过一个半路杀出莫名其妙的插班生。既使长大，恩衣有了很成熟的审美观后仍觉得林文丽的表姐不漂亮，只不过是年龄大了点，比班里任何人年长而矣。

可就是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女生，李老师喜欢，甚至还有同校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天天写纸条情书甚至上下学路途围堵林文丽的表姐，什么“沉鱼落雁闭月修花，你是天上最催灿的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全都写了来，那男生还一度豪言此生认定林文丽的表姐，此生非她不娶！

这事闹到校长办公室，校长找男生和林文丽的表姐谈话。

林文丽的表姐说：“我不知道，所有情书与纸条都不是我写的，我一封也没收，不知道他写啥！”

校长于是放了林文丽的表姐平安无事回教室！

校长同样问题问男生。

“听说你们经常写信，光我这里就收了许多封，小小年纪来学校不好好读书，竟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自己看看写的什么，分明是早恋嘛！”

那男生也乖，校长一骂不说话，出了校长室又写情书，校长拿他都无办法。

李老师把最优秀三好学生及班干部评给林文丽以后，沈恩衣以为以后李老师结婚，肯定找林文丽表姐了。

最优秀三好学生及班干部的奖状只有一张，林文丽已经得了，沈恩衣若想也得，就只有在那年的六一儿童节上拔河，立定跳，长跑短跑的比赛中出类拔尖了。

当她为失去的最优秀三好学生及班干部的奖状奋斗时，她回头看一眼林文丽，此时林文丽好清闲哦！她已经得了奖状，优哉游哉站在那儿，而自己为了奖，赛得呲牙咧嘴。

那时，沈恩衣觉得，如果将来李老师要结婚，也一定会非林文丽的表姐不娶的。

“他呀，娶了xⅹx的姑娘！”人们说。

至于ⅹxⅹ是哪，沈恩衣也记不得了，曾经的李老师现在已经结婚，已为人夫已为人父，并且不再任教，不是沈恩衣现任老师，沈恩衣也懒得寻了。

梦里的窗依旧明，几依旧净，梦里全是鸟语花香黑土地，梦里也全都是新房子，从教学楼的一楼到二楼。念初中的时候，沈恩衣听说李老师结婚时忍不住哭了，她哭的不是李老师结婚，而是李老师结婚的对象不是林文丽的表姐。

连老师都骗人，记忆也骗人，她找个没人的地，泪眼哗哗哭了起来，真真正正做了一回孩子，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圣诞老人，明明没有那一号，世界，大人们却一直说不停说，让孩子们都知道圣诞老人后又残忍告诉她们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一样。

哭完沈恩衣擦干泪，仔细想想，林文丽的表姐也没说喜欢李老师，李老师也没说喜欢林文丽的表姐，最后他们不在一起，对她也不算欺骗，这样一想，沈恩衣就心安理得把这事忘了。

李老师跟谁结不是结，更何况乡里，结婚是大事，也是那回事，两家老人，两个人，杀只鸡嗑个头在男方家里香火拜一拜，来几桌人放放鞭炮吃吃饭闹闹洞房，也就算结。

婚姻大事，花好月圆，生儿育女，这是一个长大人该做之事，应该祝福。

那时候人们觉得只要结婚就是已经幸福了，沈恩衣更是觉得结了婚的李老师变成另外一个地方的人，那个地方的名字叫幸福，在幸福的地方李老师将和他的妻子幸福，开心，快乐，珍重原满的生活着，像李老师教她们的歌里唱的那样，让青春吹动你的长发，让他牵引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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