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鹭记 五、秦人谷内无秦人

夜色正浓，明月高悬天边，楼下的林子里不知怎地聚集起一群野狗，看数量约莫有十几条的样子，它们围成一个包围圈，将一头小牛犊大小白鹿困在中央。这群狗虽然看上去骨瘦如柴，但是从它们泛绿的眼神和露出的獠牙上可以看出，它们都不是善茬。随着头犬的一声低吼，这群饿狗蜂拥而上，狠狠的扑向白鹿。

眼看头犬那对快三寸长的獠牙要咬到白鹿身上，楼上一直看着它们的陆风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寒颤。冲着楼下忙着做饭的少女大喊，“小白鸟儿，你家小白要被咬死了，你不去帮忙啊。”

自从在外面回来之后，陆风便给白鹭取了这个不是十分雅观的绰号，刚开始白鹭是十分抗拒的。对他是拳打脚踢的，奈何陆风现代化气息太浓厚，白鹭的不满他是充耳不闻。白鹭只得放弃抵抗，任由陆风去了。反正，任你凌辱千百遍，我是白莲花不变。

“你不忍心你去帮忙呀，我一个弱女子可不敢去。”白鹭头翻了个白眼，也不抬回答道。

“呵，这头鹿可不是凡兽阿，纵使放在外面，都会让那些个所谓的大神通者，抢个头破血流的。”陶老不知何时站到陆风旁边，看着那头刚躲闪过头犬的白鹿感叹道。

“外面的世界？大神通者？老爷子，你在说什么阿。”陆风已经习惯了陶老的神出鬼没，只是对于他的话，仍然是一头雾水。

“嗯，你该不会以为，这里面就只有这么个山谷吧。”

“难道不是吗？这里不是秦人谷吗？一个隐居的方外之地。”陆风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在《桃花源记》中记载，渔夫沿溪而上遇洞，入洞而出，有一山谷。谷内的人自称秦朝时期，躲避战乱，才搬到这里，所以称秦人谷。

“看来你家大人太保护你了，什么都没告诉你”陶老沉吟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这里确实算的上是一个隐居的地方，但是不叫秦人，叫晋人谷。”

“在山谷之外，在山谷之外还有更浩瀚的世界，有陆地，有山川湖泊，还有海。”

“陶先生，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您见过我父亲吗？还有从这里该怎么回去？”

“嗯，我是在十年前见过你的父亲。但是从他走出这片山谷之后，就在也没他的消息了。”陶老顿了顿，捻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至于你回去的办法，我也是真不知道。”

看老人无可奈何的表情，陆风半信半疑，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

“那老先生可知道，当年我父亲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嗯…就是顺着溪流往下，应是潇湘王朝的地界吧。”陶老沉思了一会，推测道。

“这……感情您也啥都不知道阿，我还在这耽误这么久。”陆风白了老头一眼，叹了口气道。

一天的时间，陶老熟悉陆风的脾气秉性之后，知道他不是那种酸腐之人，说话也随意起来。

“你这小子，性格随谁阿，这么猴急，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那好，陶老请接着讲。”陆风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有些话，因为你父亲还在，并且来这个世界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你想知道也只有等你找到你父亲了，自己问他。我能告诉你的事，你既然寻了过来。肯定一时半会就回不去了，如果实在想回去，就得去外面找回去之路。我们陶家世代都要留在此地，一是为了接引你们陆家之人，还有就是为了不让不轨之人打这里的注意。”

陆风有些惊愕，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刚见面老者就知道自己的姓氏，还称呼自己为先生。

“您的意思是，我们两家以前就有渊源？”

“嗯，没错，但是其中的缘由瓜葛，我就不能再多讲了。你只需知道两点，第一，我陶家之人不敢害陆氏子第。第二，如果你想回自己的世界，还需远行。”

“陶老，您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缓缓。”

陆风突然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对桃花源，有这么深的执念。现在总算有些头绪了，可能是祖上流传下来了某件事情，让父亲不得不来。而陶老的话，刚好印证了这点，不然也不会有陶陆两家之谊。至于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可能也只有这位不肯多说的老人，和自己那失踪的父亲才知道了。

“别想太多了，在谷里待段时间。你父亲交代过了，让我教你些保命的东西。”陶老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见他有些怔怔出神的样子，老人莫名的感觉有些愁绪涌上心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道。

“小风阿，你们家长辈，都是了不起的人，你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的。还有，其实这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老人刚说完，就看见陆风长大嘴巴呆呆的看着楼下。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群对白鹿呈合围之势的野狗，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总攻。前仆后继的扑向白鹿，白鹿的腿上也血迹斑斑，显然是被咬到过。白鹿看着野狗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分明有些不耐烦了。晃了晃尾巴，头颅扬起。刹那间，陆风都没看清，那群野狗就已经相继爆开，化成一团团血雾。

“呵，美好？”陆风苦笑了一声，指着地上散落的肉块，看向老人。

“额，弱肉强食，正常正常，其他的东西很美好的，你见过就知道了。”老人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回屋。

“乖孙女，饭做好了吧，阿爷肚子饿的不行了，可想死你做的桃花鳜鱼了。”

晋人谷有三绝，陶家就占两样。陶药师的“茶”，白鹭的“鱼”，还有就是三爷的“剑”。前两样，陆风今天有幸见识到了，至于第三样，三爷从年轻就出门闯荡，一生在外游历。也只有在谷里有大事发生时，才会归谷。所以，短时间，陆风就没这个福气了。

陶老的“茶”，入口柔和，余味却刚猛霸道，这让陆风吃够了苦头，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不说，还让自己在姑娘面前丢了脸。

但是小白鸟儿的鱼，却让陆风回味无穷。鳜鱼是在桃花树底下的水潭里长大的，从小就吃桃花花瓣，所以鱼肉本身就祛除了腥味，反而带着一丝桃花的香味。在加上烹饪的时候，白鹭加了几味药材，用浸过桃花的水清炖。鱼汤白里隐隐约约的透着粉红，而入口清甜。

“小白鸟儿，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阿，你可真贤惠。”陆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赞着还在上菜的白鹭。

“臭流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白鹭瞪了一眼在阿爷面前口无遮拦的陆风，脸瞬间红成一片。

“那指定堵不住，毕竟太好吃了，如果不夸夸你，我都对不起这锅里的鱼。”陆风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闭嘴吧你……”

看着面前斗嘴的两个年轻人，老人也不说话，只是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们，颇有看后辈小夫妻的意思。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声鸟鸣，打断的这份平静。

“对了，小凤，吃完饭早些休息。我要出去一趟，等明天我再跟你讲一些这边的风土人情，顺便教你一些东西。”说完，老人便寻来拐杖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看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男人。

陆风现在对这个已经免疫了，本来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没让他感觉到奇怪，再发生些什么，他也无所谓了。

“小白鸟儿阿，你说你手艺这么好，人又长的倾国倾城的，谁要是能把你娶回家那该有多幸福阿。”

“……”

“小白鸟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阿，等我这趟出去了，有机会给你物色物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