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五十八章 轻生

电话铃声划破了山间的寂静，穆鼎秋拿起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回拨时无人接听，暗暗揣测对方此时复杂的心境——或许有过片刻的憧憬，转眼间，理智又占了上风……

叶落槐几乎在同时拨打了丰悦的电话，两度遭遇忙音，再拨过去始终无人接听。从大飞的洗车场出来便将胡馨馨送回了派对楼下的停车场，目送对方上了楼，抛在脑后的人影又回到了心上。

说好了明早十点见，对方并不像在生他的气。那为什么一直不接？还是跟什么人在一起？

联想到之前的两次忙音，或许正涂脂抹粉急着出门。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如果“家里没人”，或者“家里有人”，从今往后，他就对她彻底死了心……

将轿车停在专属的车位上，看看时间，已是凌晨。阁楼上的灯亮着，那灯光看起来竟有点陌生。

担心屋里有人，心里提前想好了说辞，就说辞职，特地来送钥匙。

如果没人的话，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或者像在春节时那样抱着她，说说心里话……

几次敲响大门，没人搭理他。再度拨打手机，隔着大门隐约能听到对方的电话铃。大半夜的，没车，也不带手机，能去哪儿呢？屋里的灯都亮着，不会出什么事吧？

打算去对面的快餐店看看，碰巧在楼梯上看到专业开锁的电话。十五分钟后，开锁师傅背着工具箱迅速来到了门前。出示了身份证，不得已砸开隔壁的房门让邻居证明他确实住在这里。暗暗庆幸他曾是她的租客，否则还得经过派出所的同意。

大门打开的时候，看似一切如常，客厅里的灯亮着，卧房门开着，厨房里没人，厕所里也没有，几乎可以断定人就在阁楼上。

一探出头就被一片生机盎然的温室雨林惊呆了，拨开眼前宽大的叶片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脚下的一缕血迹。疾步上前，那血迹悚然汇成了一片，女人蜷曲着身体倒在血泊里，似乎已听不到他的声音……

“丰悦？丰悦！”

头皮发麻，轰然跪地将人抱起，嘴里大喊着等在楼下的开锁师傅，“师傅，帮帮忙，快来帮帮忙啊——救命，救命啊！”

开锁师傅冲进门来愕然一愣，也顾不上补手续了，直接冲上楼梯，帮着他把浑身是血的女人抬了下来。一个翻出绷带设法止血，一个迅速拨打了120，直到丰悦被推进了手术室，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庞飞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有种想要大打一架的冲动。来不及换下无菌服，便阔步走向把她送到医院来的年轻人。当下一愣，“怎么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槐摇了摇头，望着那张记忆犹新的面孔，“我是她店里的员工，洗了车，过去给她送钥匙。谁知道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庞飞点了点头，浓眉紧锁，郁闷的叹了口气，“丰悦患有轻微的抑郁症，之前并没有这么严重。我一直跟她讲她只是神经衰弱，够不上抑郁的程度。我让她不要再开车了，所以她才会雇佣司机。也幸亏有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会这样？总不会平白无故的。”

“因为一段错误的感情。她一直设法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但是一直都没有过去。”

“那个宝马760？”对方去食堂找过他，勒令他离丰悦远远的。

眉心骤然一缩，“最近见过他么？丰悦是不是又跟他搅在了一起。”认定是这个原因，除了穆鼎秋没人能让丰悦作这样的傻事。

想了想，沉声回应，“我不太确定，或许。前两天她不在家，一个人去了山里，回来时带了几筐早晨刚采的草莓，我猜想应该就在这附近。”

“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幸亏送来的及时，改天我再好好谢你。”习惯了失望，她果然去过南乡。

叶落槐转身走向电梯，眼看着点亮的楼层飞速跳动，怔了片刻，又转身折了回来。

“怎么？”庞飞一脸诧异。

“这个时候回去宿舍已经关门了。我想，我还是等一等吧。一台手术下来，你已经够累了，陪护的工作就让我来吧。明早我得按时上班，她不在，店里缺人手。白天还得拜托你，所以，先找地方打个盹吧。”

“好意心领了。这……不大方便……”照顾昏迷不醒的病人，司机并不合适，他年纪轻一些，可毕竟是个男人。院里有的是护工，用不着留人。

“人还没醒，我放心不下……”对方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庞飞轻抬下颌审视他良久，压低嗓音问道，“你和丰悦，呃……”记得丰悦失联的时候，这小子说能联系到她。会吗？但愿他想多了吧。

“我……咳，我喜欢她……”

沉默了片刻，漏出一脸无奈而嘲讽的苦笑，“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为了她能早日康复，就别再添乱了！她的精神状况很差，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了。小朋友，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么？我喜欢她。看不见她完好无损，你让我怎么睡呀？”承认喜欢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一旦说出口，那些惴惴不安瞬间就成了理所当然。女人平日里的态度让他有足够底气，纵然丰悦心里没有他，这个庞飞比他更不招人喜欢。

丰悦在清晨醒来，大睁着双眼望着挂在头顶的输液瓶。密集的气泡就像一个个沾沾自喜的美梦，冉冉升起，砰然爆裂，终于化作了泡影……

一动不动，身子空乏而僵冷，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若有所待便是人生，若有所憾也是人生。

庞飞就睡在几步之外的沙发上，不是icu，说明她在离开手术室的时候就已脱离了危险。想不出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在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一直以为自己是极想得开的那种人，一念之间也会走入绝境……

叶落槐席地而坐，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等了一宿。每隔一小时就透过虚掩的门缝朝病床上看一眼，整整一夜她都没有醒。护士已经交了班，清洁工开始擦洗走廊。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尘土，提前关掉了平日里起床的闹钟。

轻轻推开病房门，生怕将沙发上熟睡的男人吵醒。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对方没叫保安赶他走，还特意给他留了一条门缝。

“落槐？”丰悦虚弱的伸出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把她送到医院来的么？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

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脸上绽开一抹欣慰的笑容，坐在床边攥住她的手，“醒了？醒了就好……再睡一会儿吧。陪你坐一会儿，我就上班去了。”

双目红肿，倦眉轻颦，两行热泪凄然漾出眼眶，“别走！落槐——陪着我，哪儿都别去。”

扬手拭去颊边的泪迹，凑近她眼前安慰道，“那就……不去了……我是怕你担心生意……”

“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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