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被你宠坏的孩子

接到娅娅的电话，丰悦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起的很早，到达万宝楼时才刚刚开门，电梯尚未运行，爬楼梯上了四楼。类似行当通常上午都没什么生意，大多数商户时近正午才会到店。掏出第一次使用的店门钥匙开了锁，按下遥控解除了防盗系统。

将几枝晚开的桃花随手插进案头的花瓶，端起水盆利落的擦净了柜台。擦了一遍地，开窗通风，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创业之初的时候。那时候天很蓝，巷子很深，店铺很小，她每天都会早早开门，提前清点货品，调整版面，把一切都打点的井井有条。开小店是最锻炼人，一个人充当诸多角色，一时是总经理，一时是快递员，一时是设计师，一时清洁工……

十年，一晃就过去了，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落槐到店时，丰悦正站在柜台前给顾客讲解南红和烧色玛瑙区别。放下挎包，在牛槽边站了很久，先是闷头喂鱼，之后又跟水葫芦、茨菰的枯叶子较劲，一直等到客人出了门，终于将攥在手里的几枚硬币丢进了水里。

“早饭吃了吗？”丰悦转身推开了窗户，喘不上气，感觉屋里面又湿又闷。

“泡面。”工作台下面，码了整整一抽屉。最讨厌吃泡面，又像是故意折磨自己，节省能量，将各方的消耗降到最低。

“算了，我下去买吧。”来前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分都分了，对方还在赌气。

“我猜你不会再上来了吧？”深谙她的套路，下去就一走了之了。

“呵，”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还挺了解我的。我本来想多呆一会儿，看起来不太受欢迎。”

“又是我的错……”目光低垂，气若游丝。

“我尽力调整气氛，你偏要做气氛的破坏者。泡面，两个字就把天聊死了。”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好么？”情绪突然爆发，“我每天吃什么，喝什么，怎么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每天都吃泡面，你不甜不咸的问一句，就算关心了么？我真的不差这一句，我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眼圈发红，猛然转身望向窗外，“好了，你别闹了。算我求求你，别闹了！”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知道我不该来……我走了……”

阔步上前，猛地将她扯进怀里，委屈地控诉道：“我心里好难过，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你说得太多了，没有一句是我想听的！”

“我知道……可我不能说……我给不了承诺，你明白吗？”固执的不肯回头，紧咬着嘴唇，呜呜的哽咽着，“可我还是忍不住来了……我想你了……”

心湖上的坚冰被一句柔柔“想念”击中，咔喳喳裂开了一道缝，水光温柔，泛着微波，阳光碎成了一片耀眼的金，暖暖的。爱就是心疼，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心疼的只有一个。他已经爱到了危险的程度，危险到不能一个人生活。

金匠师徒前后进了门，面面相觑，蹑手蹑脚地各自就座。一直以为性情腼腆的小叶老板是个单身，原来早就是丰老板的人了。丰老板一向深居简出，难得露脸，两人才见了面就抱上了。

丰悦恍惚注意到轻微的响动，轻轻拍了拍覆在肩头的手，小声提醒，“好了，来人了。”

“我妈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躲躲藏藏的么？

“落槐……”他们已经分手了。

“去柳园？”既然两不相干，那就继续约吧。

“店里怎么办？”

“关张一天不会破产！我就想跟你说说话，行吗？”

“在这儿不能说吗？”

“说不出来，我知道你紧张，担心撞上我妈。”

“金匠都来了，咱们俩还能干什么？”

“如果我妈突然进门，你就打算这样同她解释吗？”

心神不宁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暗暗咬着两腮，直视她的目光，幻想着把车直接开下悬崖。被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爱情的野心使人备受痛苦，使人变得残忍，亦或变得软弱。如果一双相爱的灵魂只能借由死亡达成圆满，那么死亡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牵起她的手，恳切地乞求道，“或许就在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陪我说说话。”

“街口的咖啡厅，如果有客人，几分钟就回来了。”金匠可以帮他们照看生意，如果有人来，就给他打电话。

“好，你先走。我交代一下，马上就到。”

丰悦选了角落里的位置，点了两杯摩卡，两盆高大的绿植挡住了卡座，几乎没有人能看见她。落槐紧随其后进了门，第一时间找到了她。明知她担心被人看见，两人怕是再没有机会坐靠窗的位子了。

“还好吗？”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不好，当然不好，如果很好，她刚刚怎么会哭成那样？

摇了摇头，顺着眉，无言的回答。

“我也不好，特别不好。我不明白，我们这样是为了什么？”为了云景？为了鼎荣？为了诸位老人家的面子？他们明明可以在一起的，远走高飞，去个没有人认得他们的地方。

“一身的污淖，何苦蹭到别人身上？你妈妈宁可杀了我，都不会同意你跟我在一起的。”

“我是你的盾牌，你的骑士。我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伤害你么？如果她这么做了，我们母子俩的缘分也就尽了。如果她真的杀了你，我就是躺在你身边的那个！”

感动，眼泪哗哗的往下淌，“落槐，不值得。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女人，我现在一定幸福死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连累你。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我盼着你好，跟着我，你就毁了。”

“就因为你蹲过监狱？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此时，也已经改邪归正了。”

“我不想谈论过去的事，尤其是对着你。不想那些不光彩的曾经把你对我所有的好感都磨灭掉。我更怕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有一天会在他人面前曝光，所以在我拍下那组照片之后，悔恨难当。有人在评论区提起关于我的事，幸好没有引起关注，我每天在心里期待，希望人们早一点忘记那篇专访，同时又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它，这直接关系到你的名气和流量。”疲惫的撑着前额，“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不该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分开吧——我下我的地狱，你上你的天堂。”

“我在深夜里独自叹息，没有你的地方都是地狱。我们俩困在各自的地狱里，隔着遥远的距离，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也看不到对方。”我画了一幅画，我的《地狱》。它没有布法马可的地狱那么宏大，安静的甚至连一只鬼都没有。我们困在莫比乌斯环的两端，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伸手覆上她的手背，用力攥在掌心。

任由他攥着，贪婪地汲取温暖，“活到这个年纪，越来越相信缘分。你的“苏丽珍”已经回来了，给自己个机会，爱情说不定会回来的。”

“不久前，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些长久的爱情并不是持续的一直爱着，而是在长久的时间里一次次的爱上对方。我对她的感情已经定格在了几年前，从她离开之后，我就再没有机会爱上她了。”

“试试吧，也许还能擦出火花。”

“时隔多年，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当初的惊艳，完完全全只是因为见识太浅。她以为转身离开就是成全么？她为什么不肯睁开眼睛看看庞飞？往后余生，他或许会变成第二个庞飞，一个专心致志的打造首饰，一个没明没黑的守着病人。

“她是为了你才回来的。”连娅娅都感觉到了，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可我已经变心了。”起身坐到她身边，“心心，别离开我。一个被你惯坏了的大孩子，没有人像你那样宠着我。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不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愿意接受，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依然会跟你在一起。相信我，我不只是说说，纵然为此而失去了金钱与名气，那也怪不得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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