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一百四十章 亦敌亦友

还没腾出手来约顾少枫吃饭，对方居然主动登门，撅着屁股欣赏着老木架上爬满绿植的牛槽，伸手闲撩水槽里纤小而伶俐的小红鱼。一直等到啰里八嗦的客人出了门，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挑起大拇指，戏谑道，“哥们儿，你厉害！我见过抢钱劫道的，明目张胆抢人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叶落槐坦然靠在椅背上，脸色微红，但笑不语。

“大悦悦打算转让丰枫的股份，说要去南方发展。可我怎么觉得她把心思都花在了你这儿，跟你小子成了一伙的？”侧目看了眼窗外，压低嗓音说道，“你这挖墙脚的技术是我见过最牛叉的——财色双收，佩服佩服！”

“你想说什么呀？”呆钝，茫然眨巴着眼睛。

“我是想说，你这么搞事有意思么？丰悦一走，下面那个店，你让我找谁打理？”

“经理人有的是，再物色个合适的呗。再不然就多操点心，自己管理。”

“懂经营的人多的是，他懂珠宝么？把你搁在那儿，你行不行？”狠狠白了对方一眼，愤愤低咒，“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身体不太好，想放下担子休息休息。这一行压力真的很大，常常整晚睡不着觉。我有一批金链现在香港转运，我的心一直悬在头顶上。”

“那还跑去外地创业？在这儿不好么？一切都在轨道上，也不用太操心。”起身环视四下，茫然哀叹道，“我就看不懂了，既然要走还把‘拈花’铺排得这么大？交给你一个人打理？她这心可真够大的！”

“她不会走太远，就在附近。”她答应过，他想她的时候随时可以见到。

“不是吧？我听说穆叔正张罗着置换南方的几处房产呢。”再度坐回了椅子上。

“他折腾他的。如果她决定南下，我会跟她一起去。”

“这铺子怎么办？几百万砸进来，你就扔下不管了？”哧哧一笑，摇头嘲讽道，“跟大悦悦玩心眼，你还嫩了点。她要一个人走，就没打算带你。弄个铺子就把你栓住了——好好当你的长工吧！”

“你的意思是，她会跟那个姓穆的一起？”被利用了么？不可能！谁中了谁的美人计？

“也未必。”镶在舒适的皮椅上，懒散地耸了耸肩，“反正不是你。”穆叔八成是下课了，对方只是不认输，跟自己过不去。

“还有别人？”心慌意乱，越发没了底。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但将来总归会有。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呃，什么意图？”

“想法把她留住，眼下就你有这个本事。她留下来，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如果你急用钱的话，我可以尽快兑现她的股份，可在我找到合适的帮手之前，她得继续做我的经理人！”

“我不了解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恐怕说服不了她。”目光低垂，凝神于腕上的莫比乌斯环，心里十二分的沮丧，“我也不急着用钱，即使用也不必找她拿。你可能有点误会，她撤资，并不是为了我。”

“反正她很信任你，不然也不会拿钱投‘拈花’，更不会把经营权交给你。说实话，我是看不到前景，对你的业务能力深表怀疑。”嘲讽轻嗤，“画画还行。”

“你看过——我的画？”挑眉打量着他。

“你当学徒时的设计，我那儿还卖着呢。”沾沾自喜，难得占到点便宜。

“你卖我的设计，我用你手续，扯平了。还想着请你吃饭呢，省了。”情绪低落，没了把酒言欢的兴致。

“上次还欠我一顿呢！要不是我豁出挨一顿臭骂，谁敢得罪我穆叔？”虽然他当时是为了丰悦，这小子才是真实的受益人。

“我觉得她要走，多半是因为那个姓穆的。那家伙隔三差五就来叨扰她，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她又不好彻底撕破脸皮。”

“这个我能理解。得罪我穆叔，除非她不想在这儿混了！”脑中灵光一闪，扬手摸了摸脑门，“你等会儿——所以，她是真不打算在这儿混了！结束了手头的生意，远走他乡，她就再不用受制于人了。”

“那我呢？她躲着我干嘛？”

“因为你妈呀。跟你在一起，她还不是受人辖制嘛！何况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她跟你在一起，往后穆叔和你妈还怎么见面啊？”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死心吧！她就算跟一送外卖的，都不会跟你在一起。”看不得对方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真诚地补充道，“我不是怀疑你们俩的感情啊，绝对是真的！她能放心把钱交给你，足以说明你在她心里的地位。她对于你们俩的关系还是比较理智的，也是真心为你考虑。你有点感情用事，像咱们这样的家庭，结婚不只是两个人在一起。”

“咱们不一样。我没有‘家庭’，老早就没有了。我妈是云景的余凤琴，云景是她的命，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我还重要。可它对于我什么都不是，不值得我为它牺牲。可‘拈花’值得，丰悦值得，在此之前我从未如此强烈的爱过什么。”

“你会因此而失去呼风唤雨的乐趣。”

“你可能不适应，我早就习惯了。吃盒饭，挤公交，住民房。外卖、代驾，食堂的杂活儿我都干过。一个月两千多，我一个人够花了。那时候就住在丰悦家的阁楼上，特别开心。”

“那是！贴着钱，贴着人，换我也开心。”口气酸溜溜的，毫不掩饰心中的艳羡之情。

“哈哈，我前半辈子都是灰的，大部分记忆就是各种兴趣班、补习班。父母冷战多年，直到最终离异。好容易交上了女朋友，我妈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也不理她，坚决放弃艺考跟女朋友报了同一所学校。我妈大失所望，从此对我带搭不理。高中、大学七年的感情，一出校门我就失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尤其是没法面对我妈，我不愿意承认，大好的前途就这样被自己玩儿陷了。一个人的那段日子，我都不想活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这么倒霉啊？直到遇见丰悦，我好像看到了希望，有一天晚上，她送了我几朵向日葵，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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