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宫,奉天殿。
“咚,咚,咚——”
明代早朝,亦称朝参。
自先皇洪武帝始,便规定每日卯时上朝。
洪武三十一年间,先帝勤勉,几乎每日早朝,三十一年几不断绝。
但是这个记录,却是在朱允炆之时戛然而止。
初继位的两三年里,朱允炆还很勤勉,效仿洪武帝,几乎每日早朝。
但是自今年开始,朝廷和朱棣的战事愈加糜烂,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就连朱允炆自己,也是有些慌乱。
所以自五月开始到现在的六月,这早朝一事几乎是屈指可数。
大臣们依稀还记得,距离最近一次上早朝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
在此期间,朱允炆除了偶尔召见重要的心腹大臣之外,大明废朝已经足足半个月之久。
而今,朱允熥即位。
已经荒废了半个月之久的早朝,也是再一次的开始了。
在昨日的禅位大典,在场众臣都是见识,朱允炆将皇位亲手交到了朱允熥的手中。
但事实上,除了昨天之外,在场的大臣们除了张居正等十八人之外,对于朱允熥这个曾经的吴王,依旧是知之甚少。
毕竟,朱允熥之前虽贵为亲王,但却是被朱允炆一直囚禁在吴王府之中。
在场的大臣,自然是不敢触朱允炆的霉头的,也不会在意朱允熥这个笼中之鸟。
奉天殿上,朱允熥尚未到来,所以群臣也没有上朝时的拘束。
除了自顾的交头接耳私语之外,更多的,还是放在了那居中的张居正等十八人之中。
其眼中,感慨之色犹存。
毕竟,经过昨天一事,大家都知道了,张居正这十八人,可都是新陛下的弟子啊!
这新陛下的弟子,竟然是包揽了科举的前十八名。
如此盛况,饶是在场的诸位大臣,也是平生仅见。
摇了摇头,不由得轻叹道,看来新陛下比之建文帝,定然是要强上许多。
在朱棣大军即将是兵临城下的情况下,现场还敢来上朝的,定然都是大明的忠贞之臣。
但是这为官之道,自然是要学会圆滑。
所以,大家也是要了解新陛下的秉性。
而最好的渠道,自然就是张居正这十八人了。
师徒之情,犹如父子。
张居正等十八人身为朱允熥的弟子,定然是对朱允熥有足够的了解。
而且此举,也可以和这些新朝的新贵们打好关系。
在场之中,刑部尚书侯泰乃是朝中硕果仅存的几个三朝元老之一了,是从一开始就陪着洪武帝打天下的老资格,在朝中素有威望。
历任过吏部尚书的他,望着张居正这个曾经他极为欣赏的下属,轻咳一声,是请声道:“太岳啊,如今陛下新临朝,在座诸位同僚惶恐,唯恐侍奉不好陛下,你且给吾等说说,到底该如何侍奉陛下为好?”
侯泰这一句,瞬间是打开了在场诸臣的话匣子。
吏部尚书张紞,还有好些侍郎,侍中都是大点其头,纷纷附和。
“是啊,张侍郎,你们都是陛下身边的肱股之臣,就跟我们说说吧。”
“陛下龙体珍重,吾等要是一时失言,触怒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张侍郎,吾等平时交好,还望指条明路啊。”
一时之间,朝堂是一片的哄闹之声。
站在大门口的魏忠贤见状,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毕竟这朱允熥新临朝,这些大臣不了解情况,若是有张居正等人代为交代,让这些人能多说几句漂亮话,自然也是好的。
而在众臣的追问之下,张居正等人倒是也没有藏着掖着。
“诸位同僚莫急。”摆了摆手,为首的张居正是眯着眼睛,轻笑道:“陛下性格随和,极易相处,以后大家只要恪尽职守,造福我大明黎民,定然是官运亨通,得陛下青睐。”
“大家只需谨记,不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求尽心尽力,竭尽所能。”
“少说,多做。陛下最喜欢的,是做实事之人。至于尸位素餐,构下媚上之人...”
说道这里,张居正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张居正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在场众人,是连连点头,急忙记住个中要点。
那模样,像极了后世认真听老师讲课并且还在记笔记的小学生们。
随后,侯泰环顾四周众臣百态,脸上也是多了些笑意。
随后,便是拱手,对张居正深深的作了一揖:“多谢太岳指点迷津!”
而殿上群臣,也是纷纷附和:“多谢张侍郎指点迷津!”
张居正和于谦等人相视一眼,皆是笑了笑,随后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殿内依旧有些嘈杂。
“陛下驾到!”
下一秒,魏忠贤尖利的声音响起。
只是瞬间,整个大殿便已经是雅雀无声。
随后,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片刻之后,身着龙袍的朱允熥便是出现在众臣眼前。
朱允熥一步一步,来到龙椅之前,坐好。
随后,目光是静静的望向了在场众臣。
众臣放眼望去,原本就俊美的朱允熥在身着龙袍之后,更是多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明明眼神带笑,但是直勾勾的望着众臣,却是让众臣不由得通体生寒,一股惧意油然而生,连忙是低下头去不敢再和朱允熥对视。
此时,魏忠贤的声音在此的响起:“辰时已到,诸臣。”
“跪!”
众臣不敢耽误,皆是跪伏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熥的脸上露出笑容,摊了摊手,语气不急不缓:“众爱卿免礼平身。”
满朝文武高呼:“谢陛下隆恩!”
随后,众臣起立,一直是在等待着。
等待什么?
自然是在等待着朱允熥的传唤。
但是过了许久,龙椅之上的朱允熥依旧没有声响。
良久,终于是有大臣忍不住了,余光悄悄的向上撇去。
只见得朱允熥目光幽幽,一直上下的打量在他们身上。
虽然很平静,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大臣忍不住一颤,连忙是收起了目光,唯恐被朱允熥注意到。
滴答!
滴答!
滴答!
此刻大殿静谧到落针可闻,朱允熥的手指在龙案上缓缓的敲打着,发出阵阵的轻响,让在场更添了几分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朱允熥终于是笑了。
“今日早朝,不谈国事。”朱允熥眯着眼睛,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是一字一句道:“首先,今日能来上早朝的爱卿们。”
“恭喜你们。”
“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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