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五十章 笑容

陈易德坐在床边，有些愧疚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浑身满是绷带的赵英站在一旁。

这个小巷刺杀案惊动了锦衣卫，他们接管了这个案件。

陈易德以及他仅存的两名扈从，赵英和李永帅被带到了太医院进行疗伤，起初锦衣卫还对这个昏迷的少年身份存疑，可陈督师一句“他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让锦衣卫彻底打消了疑虑。

唐知川看起来受伤最轻，可是递出那一剑对他的消耗似乎极大，被救治之后他一直昏迷。

陈易德叹了口气，此前他仅在神华关见过唐知川一面，那时候只知他身份特殊，又有兵部尚书签署的文牒，适逢神华关局势紧张，便放其入关。

后来他才知道唐知川不仅是镇国公唐慎在遗落在边关的儿子，更是吴梓那小子的义子。

今日之战更是足以证明这个少年的优秀。

“他是你以前在锦州的战友？”陈易德问道。

“嗯，知川是我最好的兄弟。”赵英点头。

“你这股打起仗来不怕死的劲儿，是跟他学的吧？”陈易德笑道。

“不瞒您说，我以前在战场上胆子可小了，伍长和战友们他们都笑我，只有知川会跟我说几句，带带我。”

“你说的那个伍长，是不是叫姜衡？”陈易德突然来了这么一问。

“呃……是的。”赵英突然来了兴致，锦州分别之后，他便再未收到过姜衡的消息，没想到督师大人居然知道伍长的名字。

“那也是个不错的小子，之前就是他带了两百人把东江镇抄了……”

“什么？！”赵英忍不住惊呼道。

一直以来，东江镇的神秘奇兵将士们众说纷纭，就当他们认为在东江镇奇袭月罗的将士们难逃被剿灭的命运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他们辗转到了皮岛，并且以此为根据地时不时组织对月罗的偷袭。

赵英经常幻想着那支奇兵的来历和身份，却不曾想带领他们的就是自己在军中最熟悉的伍长姜衡。

可仔细一想也不足为奇，伍长这人有勇有谋，想必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奇袭东江镇的主意来。

“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定要去会会这个姜衡，能带出你和唐知川这种兵的，真的很不错。”陈易德笑道，然后低头看了看床上的唐知川，感慨道：“早知道这唐知川这么不错，我就把他留在辽东了……”

“谁要把我家知川留在辽东啊？”门外响起一个女声。

林素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眼睛红红的林湘，小跑到了床前。

“弟妹，多年不见啊！”陈易德眯起眼睛，唐慎的这个夫人，绝非善茬。

没有注意夫人的微笑中，眼角也微红。

“的确是多年未见啊，督师大人。”

他们齐齐望向躺在床上的这位少年，不禁都想起他的父亲，那个叫作唐慎的男人。

“这小子，听说是吴梓一手带大的。”

“是啊，吴梓经过那件事之后，一直对我们极为不信任，迟迟没有告诉我们知川的下落，直到几个月前突然写信与我。”

“这小唐啊，我看吴梓把他教的很好，既继承了唐慎的谋虑，武功也学了吴梓的几分真意。”

“你是说，他学了吴梓的剑？”夫人有些诧异，据她所知，吴梓并未亲授他剑法，他这一身武功，还是在军中锻炼出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此前在巷子里，他的那一剑，绝非凡俗之力可比的。我怀疑，吴梓可能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将自己的绝世剑法传授给了他。”陈易德轻描淡写地说道。

夫人表面笑意依旧，可心中却极为惊讶。

她愈发搞不懂吴梓所谋究竟是什么了，至于唐慎……唉，这没良心的，一句话都不说便离开京城，自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好不容易儿子回京，还遇上这么多的事情。

她还真想去温先生的府邸，找他当面问问，究竟谋划了些什么，自己的丈夫成了他的棋子便算了，为何儿子也要遭罪……

“夫人不必忧虑，”陈易德见夫人出神，安慰道：“知川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咳咳咳……”唐知川猛地咳嗽起来，然后瞥了眼床边，发现床边站着许多人，茫然道：“督师大人，夫人，你们怎么都来了？”

督师大人抢先道：“小唐公子，不顾危险救了本官一命，如此大恩，我当然要来看你了。”然后他又看了看夫人，笑道：“夫人担心你的安危，便也来喽。”

唐知川从床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我没事了，这次本来就没受多大的伤。”唐知川依旧面无表情，不过除了陈易德外都习惯了他的木讷。

“小公爷，我都担心死你了。”林湘抿了抿嘴。

“林湘跑回府的时候，鞋子都掉了。”夫人打趣道。

唐知川望了望他们，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不禁有些感动，视线转过角落，看见赵英站在略远处，好像有些插不上话。

“赵英。”

“知川，我那时候……”赵英欲言又止。

“我知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当时义父的安排了对吧？”

那时候在锦州，他与义父谈话时，赵英来找过他，可义父用眼神制止了他，不让他说出一城为他一人而破的真相，赵英一直以为都为自己的胆怯而自责。

“你不用自责的。”唐知川安慰他道，“我知不知道其实现在看来真的影响不大，我相信义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赵英在神华关战役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陈易德见气氛有些压抑，便说道，“几次守城战，赵英都冲在第一线，他很勇敢。”

“月罗退军的时候，我组建了一支云龙营骑兵，赵英可是主帅呢！当时率军大破月罗营帐，与金甲铁骑对阵可不落下风，月罗圣王亲自出手想要杀他呢。”

陈易德狡黠一笑，赵英怎么说都是他的亲信，在这小公爷面前可得挣足面子！

唐知川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丝羞涩的少年，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骑兵主帅了？

“当……当真？”

赵英红着脸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

也许是大战后的疲倦，又也许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唐知川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