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四章 义父

月罗营帐最深处，两人一坐一立，他们观看着远方锦州城门的惨烈交战，今日奉军一反常态，摆出搏命的架势，竟和精锐的月罗金甲铁骑打成了平手。

站立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左右，有些不解的问道：“灵姨，您为何要派金衮带着一百号精锐去城后方？”

一旁被称作灵姨的女子戴着面纱，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知道为何今日奉军敢与我月罗骑兵正面较量吗？”

少年想了想说：“根据情报，锦州城守军有两万，其中大约有精锐骑兵四千人，现在锦州城看似进攻勇猛，其实是在涸泽而渔，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必败无疑！”

女子点了点头，补充道：“你可曾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少年若有所思：“如果奉军坚壁清野，哪怕他们的天机炮被我们端除，依然可以守半个月，这样鲁莽出战，要么是锦州指挥使脑子出了问题，要么肯定另有所图！”

女子淡然，面纱之下依然可以看见其绝世容颜，“显然他们是在争取时间，不惜城池失手，全军覆没也要掩护一个人撤退。既然我们的敌人想要一个人活，那我们不管他是谁，都不能让他活。”

战争永远是你死我活的，有些时候哪怕连敌人的目的都不清楚，但只要有这种可能，就要抹杀。

于是她派出了她一百精锐，在城后方截杀，现在算来，应该是截到了。

突然，位于战场西北部的边缘，一道剑光拔地而起，如虹的剑气印彻整个天空。

看到那一幕后，女子脸色大变，口中呢喃道：“他怎么……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片刻后她拔地而起，飞速朝剑光处略去。

……

唐知川从马上重重摔落，已经斩杀六名月罗骑兵的他，被一名骑兵从背后劈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他几乎力竭了。

而姜衡竟然也坚持搏杀了三人，才被一个月罗蛮子打中胸口的伤，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

“小子，既然要死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根本没有援军，其余人冒死进攻，只是为了你能突围，而我，不过是个附带品！”

“为什么！”

“因为你的命特么的值钱！”

姜衡吼道，丝毫不顾自己撕裂的伤口，他的血已经染红了新换的干净衣袍。

唐知川的脸上依然木讷，但是多了一丝懊恼和无奈。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我不亏！”姜衡准备爬起来，他虽然怕死，但是他明白，有些时候只能死中求活！

突然，一袭灰衣持剑凌空而至！

等到唐知川和姜衡看清那人的面目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这是平日里和蔼可亲，善于领兵，却从不以个人武力著称的千户大人，吴梓！

他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挑，一道拔地而起的剑光便斩杀了十余名金甲骑兵！

五剑之后，半数铁骑已经殆尽。

吴梓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月罗蛮子，露出了一丝苦笑，并没有追。

他转过头，看向呆在原地的木讷少年，炫耀似的说道：“怎么样，强吧！”

唐知川痴痴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可吴梓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记得去了京城，尽量让你母亲送你去神符学院，在那里你有机会了解到一些强者的秘密。”

吴梓转过身，朝战场的方向走了几步。

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战。

“义父！”

木讷少年喊道，那名灰衣男子停顿了一下，最终却没有回头再看少年一眼，只是点了点头，迎着凌空飞来的一男一女走去。

女人裙摆飘扬，死死地盯着那个持剑的男人，眼神中带有一丝幽怨。

她旋即冷笑道：“想不到剑神吴梓居然成了一名小小的千户，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不惜暴露身份来守护！”

“走！”

吴梓头也不回地吼道，伤势复发的姜衡突然暴起，一记手刀打向唐知川的后脑勺，倔强的少年没有防备，再加上之前的战斗让他力竭，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了过去。姜衡带着少年骑上了马，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之前凌空而来的强壮男人再次凌空而起，想要去追杀逃遁离去的两人，吴梓也同样凌空，准备出剑拦截。

面纱女子轻轻一掌拍出，实则已经用了九成功力，要的就是吴梓知难而退，帮助男人摆脱吴梓的拦截。

可吴梓不退反进，竟是硬生生朝着女子的掌心迎了上去，同时一剑劈退了凌空的男人。

“还请圣王与圣女赏脸，在此留步！”吴梓右手提剑，朗声说道。

原来此次前来的，是月罗族的两位领袖人物，同样也是月罗族战力的巅峰。

“吴梓，你真不要命了？”戴着面纱的圣女冷冷说道。

以吴梓的实力，千军万马之间他亦可来去自如，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都未必能真正战胜他。若是两人合力，吴梓虽然必败无疑，但他依然可以活。

只是若是吴梓要拦住两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这种用自己更重的伤来换他们撤退的办法。

“十六年前我就该死了，活到现在只为了某个承诺罢了。”

吴梓神态淡然，仿佛刚才的一掌对他丝毫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废话少说，你们看我这一剑如何！”

吴梓长剑一挑，剑光四起，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袭向两人，长虹一般的剑气汇聚在一起，由线化为面，两人被逼退五百丈。

这一剑竟是在整个大地上掀起一道巨大裂痕，这威力堪比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天机炮。

吴梓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灰衣，哪怕他再怎么淡然，刚刚月罗圣女的倾力一掌也的确让他受伤不轻。

“吴梓，我依旧好奇，什么样的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守护！”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早了点，既然我说了要拖住你们半个时辰，那我在这之前是不会倒下的！”

只要半个时辰，姜衡和唐知川就能到宁远了，月罗圣王和圣女不可能不惜被围杀的代价去拦截两个连身份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况且，你们月罗族不是想要我死了二十年了吗，那我今日就满足你们！

……

离宁远城三里外的一处树林，醒来的唐知川跳下马来，转身朝向北方。

“臭小子，你发什么疯，你要回去送死，让千户大人的努力白费吗！”姜衡大声嚷道。

少年没有理会他，跪了下来，面朝北方，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义父，今日知川无能，拖累了你，有朝一日，我定踏平辽东，为你报仇。

木讷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这回挂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