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二十三章 进城

严守县据京城也就一百五十里，这对于唐知川来说只要昼夜赶路一天一夜便到了。

这可苦了高大人，起初唐知川问他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他还不要，心想怎么能让小公爷停下来等自己呢。可走了二十余里后高大人却是连话都说不出半句了，唐知川只好让众人停下来歇息。

其实高大人更想坐轿子，可人家小公爷都没坐，自己凭什么坐？

就这样走走停停，众人竟是到第五日才到京城。

说是到了，其实离京城还有好一段距离，只是能隐约看见京城了。

唐知川早就预想过无数遍京城是什么样子，可终究还是没有想到京城居然有这么大。

这顶得上多少个锦州宁远啊，估计得把神华关的长城围起来，才能和这京城相提并论吧。

高蒙笑道，“小公爷头回来京城，便能如此镇定，我当年进京赶考，看见偌大个京城，觉得像是做梦似的。”

唐知川没好意思说，他心里想的全是如果月罗铁骑杀来，守住京城要花上多少兵马。

想到这里唐知川自嘲道，月罗人连神华关都未必能破掉，怎么可能来围攻京城呢。

大奉定都本不在北方，当年太祖在应天发家，由南向北统一天下，将北方鞑靼人赶回草原，称帝之后定都于应天。

而几十年之后，太宗，之后改称成祖的皇帝夺权天下，将都城迁都于北京城，已有两百余年了。

唐知川听义父大致说过一些本朝的历史，他还听说，百余年，皇帝亲征鞑靼时，曾经被俘，某位文官力排众议，率勤王军死守京城，击退鞑靼人。

事实上，大奉在天承年间之前，主要的敌人一直是鞑靼，只有在近三十年，崛起的月罗族才逐渐成为大奉的大患。

唐知川思绪飞转，仿佛京城几百年的历史都浮现在他的眼前，想象着几代的兴衰，不禁生出了些感慨，随之他又想起辽东的局势，又有些担忧，月罗铁骑攻打锦州宁远都是势如破竹，不知这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神华关可否能守住。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到了城门口，唐知川自然而然地就跟在了排队的百姓的身后。

高蒙小声地提醒道：“小公爷，我们可以不用排队的。”

唐知川“嗯？”了一声，严肃道：“好好排队，我们怎么能插队呢！”

主要是因为以前在军队中时，每次发饷，都有几个兵油子喜欢插队，伍长和他们吵过几次架，都不管用。

当时伍里有个兄弟说，不如咱们也去插队，反正没人管，伍长给他那训的，说那几个人当年也是打仗冲第一个的，现在老了，占点便宜不说啥，你小子不说有没有功劳，好样不学净学点恶心事。

唐知川觉得有道理，坚决不能学别人插队。

高蒙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公爷解释，此处是为京城的东直门，寻常百姓走的，达官贵人想走也可以走，直接把文牒给守卫看一眼就行了。

高大人再一看今日东直门进城之人正好不多，便也不再过多解释了，跟着小公爷排队吧。

本来大奉进城的排查并不严格，守卫一般只是象征性地查一下小贩的推车之类的东西。

可是半个月前，京城出了桩大案子。

一个疯汉闯入太子寝宫，手持木棍，差点袭击太子。

这其中隐情，好像又涉及到纠缠已久的国本之争，只是如此一来，京内所有场所都开始严查，进出京城更是如此，但凡发现什么棍棒之类，都要抓回衙门，更别说刀剑兵器了。

到唐知川的时候，唐知川还没意识到问题，一如既往的木讷着，直到守卫在他身上查出了一把匕首。

“咋了？”唐知川问道。

守卫也是个人才，说道：“没事。”

话音刚落，他便一挥手，顿时三四名守卫就围了上来。

唐知川有些纳闷，跟在后面还未过关的高蒙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赶紧喊道：“住手！你们不能抓他！”

这守卫心想，走这门的能有啥人啊，瞧着穿着还行，估摸着也就什么富商而已，呵斥道：“嚷嚷啥啊，再嚷嚷把你也给逮起来！”

高蒙也急了，举出自己的官员文牒，大声说道：“我是督察院御史高蒙！”

此话一出，离他最近的守卫有些诧异，这还真有脑子不正常的朝堂大人走这东直门？但他也只好上去查验，一看不好，竟是货真价实的御史大人，赶忙叫身后的弟兄停手。

唐知川与几位守卫已经剑拔弩张，他有些恼火，这几个守卫蛮不讲理，莫名其妙就要来抓自己，大奉律法也没说进京不能带兵器啊！

“那他是？”守卫怎么看都没觉得这穿得土里土气的少年能是什么人物。

高蒙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可是镇国公之子！国公府的小公爷！”

如今在京城达官显贵中有这么个说法，当朝内阁首辅谁来当，皇上说了未必算，但国公夫人说算就得算。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大了，不过在京城六部也要看国公夫人的脸色行事，这是事实。

可这守卫却只是哦了一声，给唐知川道了个歉，示意放行。

唐知川也很自然而然的背起行囊，看了眼呆在原地的高大人，意思是：“走啊，为啥还不走？”

在高蒙的想象中，这怎么都应该是一出，守卫误抓小公爷，然后自己表面身份，鲁莽守卫在得知之后，跪地求饶，自己有眼无珠的戏码？

原来在京城，这些普通守卫对于国公府的认知，也仅在这是达官显贵之人而已，其纠缠的势力与威信，都超出他们可以知道和理解的范围了。

唐知川并没有注意到高蒙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繁华的京城中。

从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到小贩的吆喝，以及人们的穿着举止，无一不在刷新着少年的认知。

脸上毫无任何表情的他，心中仿佛早已掀起千丈波澜。

原来，义父没有骗我，京城真的那么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