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侠传 第十五章 约战（3）

早晨，大地初醒，万物复苏，太阳虽未升上东山，但东方的天际已满空彩霞，彩霞映空，煞是绚丽。

炎热的夏季，人们应该早起才是，可街上却没有人，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

太和镇这座城镇很大，本来很繁华热闹，今天却不知何故，居然没有人在街上出现，甚至连活蹦乱跳的鸡狗也没有出现。

大街小巷失去了往日热闹喧哗的景象，变得一片沉寂，就如一座没有人居住没有生命气息的死城。

这样一幅景象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才会出现，一是发生残酷的战争，二是爆发可怕的瘟疫。

如果是战争，怎么没有漫天的烽烟，没有一点被洗掠过的痕迹？

如果是瘟疫，怎么没有遍地的哀鸿，没有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房屋还是好好的，土地还是青青的，街道还是整洁的。

这座城镇虽然没有发生残酷的战争，没有爆发可怕的瘟疫，但是却仿佛进入了寒冬腊月，天地间充满了一股足可以冻结掉一切生命的萧杀之气。

死神好像已经降临在这座城镇的上空，正等待着择人而噬。

这座城镇之所以变成这一片悲惨的景象，完全是因为有两家实力雄厚的帮会要在这里举行殊死决斗的缘故，他们才是真正择人而噬的死神。

太和镇的中心位置是一条长街。

长街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太师椅，端坐在椅中的大汉叫梁华。

他今年三十六岁，他是本城两大势力之一董六太爷门下最得力的助手。

董家有上百个门下，其中有十八个武功很了得，号称“十八金刚”，他在十八金刚之中排行第一，占据榜首。

他精明，能干，武功造诣不凡。

董六太爷最垂青于他，最倚重于他，几乎把董家所有的生意买卖都交由他去拍板决定。

虽然他的年纪已算不轻，他为董六太爷打拼了十多年，贡献了十多年，但是比起很多仍在为了一碗饭和几文钱而流汗苦干的同龄人，他算得上是一个大有成就的人了，尽管这一切是他用性命拼搏回来的。

他全身上下，无处不是新伤旧疤，没有辛勤汗水的付出，又何来名利加身的收获。

在董家，他的决定就等于是董六太爷的决定，所以，当他决定今天和对头宿敌公孙无负一决高低时，董六太爷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即调派精英参战，连身边的两大卫士马煜鲁元也派来，并全权交由他负责指挥，不作他想。

这一仗非同小可，事关董家今后的命运，但董六太爷居然抛下不管，可见对他的信任程度已到了犹如己在的地步。

雁翎金刀董六，入云燕公孙无负，两人俱是江湖上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也是此城说一不二的两大巨头。

本来此城原有四大家族的，各踞一方，势力平均，各自抗衡，互相制肘，谁也吃不掉谁，但几年前董六和公孙无负联手发起一场突袭，把另外两家歼灭，将地盘重新调整一分为二，董家占据东南，公孙家占据西北。

两大势力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但终究是一山岂能藏二虎，为了地盘，为了利益，昔日的盟友终于都变成了今天的敌人。

在这世上，既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为了利益，曾经争得头破血流的敌人可以变成朋友；为了利益，曾经情同手足的朋友可以反脸变成敌人；为了利益，甚至是亲生兄弟也会骨肉相残。

正是这样，势成水火的董家和公孙家，一战定江山的局面已经避无可避。

无情的江湖就是这样，你忍让一寸，他便会进取一尺，得寸进尺的事情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同的角落发生，不同的地方上演。

江湖人的地盘是用血染出来的，武林中的地位也是用血争到手的。

用鲜血换取回来的东西，谁会拱手相让？

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会甘心被别人得寸进尺的逐步逐步蚕食掉？

任何人都不会！

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决定两家命运的大战就要爆发。

梁华面对着这条长街，眼睛闪着光亮。

两大势力已将这条古老的长街辟为战场。

在此地，他们的命令比官府的命令还有效，两家决战的消息一传开，全城百姓立即关门闭户，连鸡狗也不敢放出来，本地的小衙门也关门一天，避之大吉。

梁华摆放椅子就坐的地方，就是两大势力当年划定地盘的分界线。

现在，这条分界线又如当年那样，成为十分重要的标记，再次见证这两大势力的兴亡盛衰。

决战结束之后，败的一方从此在这个城镇永远消失，而胜的一方则可以越过分界线，接管对方所有的财产和地盘。

他忽然露出了笑容，相当灿烂的笑容，他仿佛已看见公孙无负倒在他的剑下，然后他率众进军城西城北，万众为他欢呼喝彩的情景。

十七个清一色的青衣劲装的剽悍大汉束手肃立在他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他们连同梁华，就是董家的十八金刚，全部都是打起来不要命的恶人。

在梁华的身边，还摆放着两张同样的太师椅。

马煜，一个肤色白白净净的瘦削中年人，仰头靠在椅背上，纤而长的手指很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扶手。

他显得很无聊，很无趣，如果不是董六太爷要他来，他绝对不来，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公孙无负还不值得他出手。

鲁元的年纪和马煜差不多，性格却迥然不同，他的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眼睛发放着嗜血的光芒。

他最喜欢打架，最喜欢见到别人流出的鲜血，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敏捷的身手，才不会荒废苦练多年的武功。

可这几年自从梁华冒起掌管了董家的大小事务之后，他就被董六太爷带着出入酒馆和妓院，过着逍遥悠闲的奢逸日子。

他讨厌这种生活，因为这种生活可以令人变质，可以消磨人的斗志。

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有无数人向往，但是却有少数人不向往，其中包括那些喜欢过冒险刺激嗜血的那些人，他就是属于嗜血的那一种人。

今天难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怎么不兴奋？怎么不紧张？

每逢杀人，他都这样紧张！

杀人毕竟有别于杀鸡宰鸭啊！

他不停地玩弄着乌鞘长剑的红色剑穗，他有一个习惯，他一紧张就会情不自禁地不停玩弄剑穗，以此来消除心中紧张的情绪。

其实这是一个消除紧张情绪的好办法，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其他人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去知道。

梁华很明白鲁元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每逢有任务在身，同样也是紧张不已，因为不紧张，就不会迫使自己以最佳的状态去完成任务，将出错的几率减至到最低限度，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收获。

想出人头地，想受到重用，想保持地位，就要比别人付出多十倍的艰辛努力。

优胜劣汰，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自然定律，也是人类最残酷无情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