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似寒冬偏寻暖阳 二十一点

送尹之夏到青园，霍舟衍就自己开车离开了，整个过程中，除了交代十三一些事外没有与她说一句话。

她也知道，自己伤了他的心。

将车开出西山，霍舟衍却不知道一时冲动过后该去哪儿，可是，如果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真的将她关起来，打消她总是产生的离开的想法。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霍舟衍伸手翻找蓝牙耳机，无果后突然觉得心烦，他蹙着眉，手指急切地敲了敲方向盘，他减了速，这才掏出了手机。

是霍萧。

“二哥。”

“赵毅死了。”

霍萧没有过多前缀，直接说了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短短几个字，霍舟衍就踩了刹车。

指尖摁紧，他短暂顿了顿，语气更冷:“人为？”

“病逝。”

霍萧似乎是在下楼，因为赶时间，所以声音也有些急，“很早之前他就来找过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霍舟衍沉默了。

赵毅已经不年轻了，那样的年纪还要操心这么大一个赵家，整日与霍珉周旋，就算有多么辉煌的曾经，他也会老去、生病。

这一点是在他预料之内的。

“大概是他自己也想到了这一天，所以提早就将后事交代清楚了。”

走在前面的青墨为霍萧打开了车后座，霍萧弯身坐进去，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继续说道，“赵家早就不是什么家族企业了，老爷子来找我的时候也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这边力荐支持赵清言的继承人身份，他就保证了赵家于霍家的附属关系，并且将另一枚印章给了我，这一点是他给的保障。”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把合同寄过去，你看看……”

“二哥。”

霍舟衍靠在靠座上，仰了头，神色复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赵老爷子也算是我们的长辈，一定要好好送他离开。”

他与赵毅直接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最佩服的是，他可以为了家族屈伸，却始终没有成为霍珉的同类。

霍萧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最后更加人情世故的是他。

“好的，我明白了。”霍萧合上手里的文件夹，长腿交叠抬高，问，“赵家那边的人来消息，听说赵大小姐醒了？”

霍舟衍“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赵清言本就是赵家在世的唯一血脉，赵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恐怕连赵清言自己都清楚，她的身边到底有多少眼线。

——

接到罗森的电话时，赵清言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什么事说吧。”

她的语气不冷不热，甚至平淡极了。

罗森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直接说出了让她回家一趟的请求。

赵清言并没有放在心上，脚尖踮了踮地，秋千也随之荡了起来。

“这次赵毅又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没有立即回答，大概在思考着什么，做事忽然磨蹭起来，实在与罗管家形象不符。

赵清言不禁皱眉。

“罗森？”

“大小姐。”罗森认真的应了一声，语气恭敬，“老爷说，有一件事，是时候该告诉您了。”

闻言，赵清言冷冷地笑了，眸光寒冽，她也直接拒绝:“不感兴趣。”

“事关Simon。”

表情僵住，赵清言抿着唇，瞳孔收缩了一瞬间，赵毅知道怎样让她顺从，因为涉及尹澈，也的确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由头。

“过去那么久了，他以为再多说些一点，就能改变什么吗？”赵清言愤怒地握紧了手机，字字句句都是攻击力。

“虽然改变不了事实，但至少能够让您知道，老爷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任何人，包括Simon。”

赵清言没有反驳。

罗森叹息一声，然后说稍后会派人来接她去机场。

赵清言听出了罗森语气越来越着急，连安排都略微仓促，她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事的，但是她终究什么也没问。

——

佣人将行李箱搬下楼，赵清言坐在客厅里，看着厨房忙碌的牧衍。

“这么着急吗？”

男人端着水杯走过来，脚步很缓，面色温和，“应该多恢复一段时间的。”

“临时有点事。”赵清言双手接过杯子，客气地笑了笑，“谢谢。”

牧衍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下，玻璃茶几挡在脚边，他做得挺直，连喝着咖啡的动作都很优雅。

一时无言，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牵话题。

牧衍垂着眸子，视线在白瓷杯边沿定格，靠着氤氲的热气遮挡着神色，同样掩饰了他的紧张。

“牧先生。”

“嗯？”

牧衍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赵清言扬了扬红唇，展露笑颜时眉眼间也依旧不失妩媚。

她问:“你这儿有扑克吗？”

牧衍稍微愣了愣，半晌后才僵硬地点了头。

女人的眼里缀着光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带着一种熟悉的自信与从容，这样的感觉让牧衍无形中产生了错觉，一丝不该有的错觉。

从书房下来，男人的所有行动都足有主人家的不客气，可赵清言却从未询问过他为何会住在这里，又为什么和她相处一处。

从她那句“你是？”后，她仿佛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一般。只是一句“牧先生”便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想怎么玩？”

将扑克牌搁在茶几上，牧衍再次坐回原位，他眯着笑看了看她，礼貌地询问规则。

赵清言长指一捻，抽出了完整的扑克，眉尖挑动，她笑着回答:“二十一点。”

声音很轻，在空气流动里逐渐变淡，牧衍突然抬头望向她，眼眸微动。

好像一切都开始明朗了起来，一切又都再次开始无望。

他与赵清言是一种绝对的不可能，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藏的很深，也被她太过珍视，他无法替代，更无法超越。

嘴角的笑逐渐苦涩，连捏着掌心的手指都开始颤抖。

他说:“好啊。”

不知为何，今日的空气里，带着一点刺激泪腺的味道，很快染红了那一圈。

不知道后来继续了多少次，牧衍始终处于被动，他拿不出在赌场时候的硬气，似乎总有东西干扰了他的思绪，让他总也心神不宁。

送赵清言上车的时候，两个人十分自然地说了再见，牧衍知道，这一句再见，更接近于再也不见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隐在车里，牧衍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赵清言止了动作，扭过头去，眼睛里尽是不解与问询。

牧衍指尖颤抖着勾过裤边，脸上的笑容淡去，他半带说笑的口吻问道:“人在昏迷的时候，是绝对听不见外界声音的，对吧？”

赵清言身形一顿，她扣了扣车门边，有些恍惚的回答:“也许吧。”

话落，她很干脆的钻进了车，然后彻底阻隔了他的视线。

短短的三个字，却仿若重石。

这一刻，牧衍忽然就好像是放下了。

一直以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执念，本就不曾奢望她能回应他。

或许，这也正好是她给的答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