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且归零 第十二章 于澜之华

狭窄潮湿的房间里，一抹修长的身影倒在地上的草堆里，身上的灰衣沾染着血渍，清秀英俊的脸庞略显苍白之色，好看的唇也是丝丝惨白。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木门被重重的踢开。

那修长的身形隐约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睁开了双眸。

“喂！吃饭了，起来。”

一个身形彪悍的大汉扯着嗓子大吼着，又是邦的一下，将瓷碗丢在地上，里面的饭菜都抖了出来。

那人目光扫去，只见那碗里竟是枯黄的菜叶混着水煮了一道，底下泡着白米饭。

这是人吃的吗？

“我说了，我不会吃这馊食。”

那人开口说着，声音极为好听，很是与那张清秀俊逸的脸相配。只是这语气间透出的虚弱也是显而易见。

“哟呵！就你？还想吃山珍海味？有的吃就不错了。”

那大汉不屑的说着，看着那人就像是看蝼蚁一般。

闻言，那人无动于衷，始终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重新闭上眼不再看那馊食。

见那人始终如此，大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很强？还是尊严很重要？命都没了，你拿什么来抗拒？”

沉默。

“随你，到时间我便来收。”

那大汉说罢转身就走了，紧紧的关上门，门外一阵哐当声作响，那人知道，门外又是重重铁链锁上了。

“呵。愈灵师又如何？会咒术又如何？我于澜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于澜自嘲的笑着，摇摇头，手摸向怀里，那里是一把小刀，虽不足以抗敌，但了却自己却是足够。自己身为愈灵师，受到灵教追杀已是大难当头，却不曾想还能沦落到如此地步雪上加霜。愈灵师，三百年前，那是一个多么受人尊重的职业啊，可如今却...

于澜陷入痛苦的回忆里，在他的回忆里，他从小到大，就一直在躲避追杀，他生来就是如此命运吗？既如此，那为何自己还要降临在这个世界？

想着，手不自主的握住那把小刀，缓慢的划向自己的左胸膛。

“把门给我打开！该死的于澜！”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咆哮声，声音里净是愤怒。

于澜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手。

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拿之华当人质逼他就范的罪人也是这里的地头蛇老大——共祝！

他怎会如此愤怒？还专门来找自己的，自己莫非哪里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果然，那门外响起一阵声音，下一瞬间便开了。入眼就是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于澜！你的幻术咒竟如此没用！”

共祝看见于澜，眼里的怒火就猛然燃起，冲进来抓住于澜的衣襟。

于澜受制于人，脖颈被勒的喘不过气，但还是非常正气的怒怼共祝到：“呵，你这人...说什么笑话！我的咒术你不是亲自体会过吗！”

共祝眉头紧皱，嘴巴努起，鼻翼也扩张起来，额间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你的咒术我是体验过很有效果，但你今日的咒术居然如此没用，连一个不知修为的女子都困不住！杀了我二十多名兄弟！尸骨残缺！这笔账，你怎么跟我算！”

共祝气的，话说完，就将于澜重重的摔在地上。

“唔！”

于澜本身灵力修为不高，加上这几日的折磨，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被这一摔，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胸口一阵阵痛。

听着共祝说的话，于澜心中也是疑惑，他的咒术能将灵皇级别的共祝困住足足一分钟，灵皇以下修为的人至少也是三分钟，更不可能说困不住人的话，那女子不知修为也就算了，居然还能杀共祝手下二十余人。这实力实数可怕！

“呵，怎么？你的手下能力不够，怪到我头上来了？你找不到那女子报仇就来找我报复？共祝，你也不过如此！”

于澜硬憋着咽喉中的血气，脖颈处的静脉都看的清清楚楚，依旧开口讽刺这共祝。

共祝这人仗着自身实力强大，处处欺人，却最厌烦别人说他仗势欺人。

于澜自知共祝的性子，果不其然，共祝听到这话，手紧紧的握拳，憋着那股气咬牙切齿道：“好！那我就抓了那个女人，在你面前将她扒皮毁尸！”

说罢，共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门再次被关上。

“噗！”

待门被关上，于澜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

“咳咳，竟然有人能不受咒术所困，这女子倒也是大陆第一人。”

...

沼山乃三面环山、一面湖泊围绕，这样的地形是经典的易守难攻，很多土匪都喜欢寻找这种地形作为老窝，三面大山横挡，只有一条幽径小路可以走。零一四人走在沼山周边，看着周围环绕着的潮湿之气，就令人感到烦闷。

“据那人所述，他们的占据地就是这儿了，他们的老大是这儿有名的地头蛇，叫共祝，实力不弱。”

零一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大山对三人说到。

“嘁，还不是只会要挟来逼人就范。”

武朵想起这个就气的牙痒痒，努嘴挥拳。

看着武朵此番举动，严少城好笑道：“你也就嘴巴厉害，真正碰到还不是束手无策。”

严少城怼的丝毫不留情面，脸上尽是欠揍的样子。

“你！”武朵气结，眼珠咕噜一转，嘲讽道：“你不也一样，好意思说我呢。”

闻言，严少城收扇，不慌不忙：“那我也比你好，至少不会惹事。”

“嘿，我...”

武朵听着气人，本想继续理论，却被零一拦下。

“有人，小心。”

零一说的很轻，目光紧盯着左前方一处密林中。那儿，有一个人似是在躲着他们也似是在监听他们。

啸亦释然，因为此人他也察觉到了。只不过没有开口说罢了，另外他也想试探一下零一的反应，果不其然，她依旧发现了。

“什么？有人？哪里？”

武朵听见此话，抛出三连问。

“蠢，自己不会用灵气探查吗？”

严少城怼着，他在零一说完话的时候便也察觉到了。那人气息不稳的很，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心，而是把自己遮挡起来，看着便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灵力修炼过。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武朵简直要被严少城气死了，这人什么都好，可惜长了一张嘴。在这里面，她实力最弱，自然没有他们那般厉害察觉到人的气息。这严少城还使劲的怼她，哼，这小子以后想娶玉儿，她绝不会让他轻易如愿。

严少城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日的话在未来的追妻路上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难。

“再不出来，就死！”

零一走上前站在三人的最前方，她担心那个会什么咒术的人就在附近，她能杀敌，但她不能保证杀敌的同时能保证他们的安危。所以，她选择了站在最前方。

零一这一举动，啸亦又何尝看不懂，所以，他跟在了零一身边，手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几人没察觉的情况下蔓延开来。

“咦？主人怎么开始用这股力量了？”

空间内，红色小兽囡囡疑惑的问着。身边窜出一只小兽，形似黑猫。

“难道，主人遇见什么危险了？主人方才中了幻术咒，现在已无大碍。可为何还要用这股力量呢？”

囡囡奇怪。

看着囡囡憨憨的模样，黑猫灵兽小白说到：“哎呀，主人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现意外的，再说了我们是主人的灵兽，主人身体一旦受到什么伤害，我们做灵兽的自然第一时间便能感应出来。若没什么事，没有主人的召唤，我们想出也出不了，何必在这杞人忧天呢？”

小白说的很有道理，囡囡呆呆的点点头。

“好啦好啦，那雪莲长出苗来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小白说着，嘴巴咬住囡囡的尾巴，往一边拖去。

“诶诶，松开松开，疼呀。”

外面，零一与啸亦相望一眼，默契的点头，往那人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武朵和严少城留在原地，身上的灵力已经运转起来，时刻防备着那名愈灵师的出现。

零一身上的杀气极为霸道，惹得空中的鸟儿也不敢飞过，地上的花草都背对着零一，就连身边的风都凝固起来。走在零一旁边的啸亦也不得不用灵力周旋，他自认自己的杀气不弱，但在零一面前却还是弱了一分。这让啸亦更加好奇零一的来历以及过去。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零一的杀气，愣是待在原地没有动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声音颤抖的女声从密林传来。

“别杀我，别杀我！”

那女子极为害怕，扑通一声，似乎跪倒在地。

零一看向啸亦，眼里疑惑。加快步伐赶去，入眼却是当头一棒。

看着零一愣在原地，啸亦心中紧张起来，生怕零一中了幻术咒，也连忙赶去，看到那女子反应却跟零一一模一样呆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灵力也随即消散。武朵严少城两两相望，好奇两人的举动，也连忙赶去。谁知竟会看到如此一幕。

只见，那女子双眼凹陷，鲜血直流，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却是刀疤密布，伤口上居然还被有心之人擦上了蜂蜜，惹得蚂蚁蜜蜂来啃食女子的伤口。原本的乌黑秀发参差不齐，左侧居然还有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女子身上衣裳褴褛，就连那隐秘之处都遮掩不到，身上淤青多而密集。左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被人废了。那女子身体颤抖着仿若筛子，恐惧不安缠绕在身上，仅保持正常的右手居然也被人砍去两指。

更让人可恨的是，这样的伤原本足以致死，却被人用灵力强行支撑。用此酷刑来折磨女子的内心，此举之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混蛋！”

武朵口出俗语，双眸瞪得如铜铃一般，双全紧握咯咯作响。

“求你们别杀我，我还要救人，求求你们了！”

女子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求人放过自己。此时，什么尊严自重早已无用。

“你起来，我们不会伤你。”

武朵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女子的肩膀，让女子停下。

听闻是个女声，那女子好像心安下来，抽噎着，嗓音早已沙哑不堪。

就连啸亦和严少城见到此情此景也说不出话来。

零一眉头微皱，这女子她见过。

“之华？”

零一开口道。

谁知那女子竟呆滞一刻，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喜一般。

“你认识我？你是谁？姑娘你是谁？”

之华右手在空中盲目的摸索着，想抓住零一。仿佛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双膝在地上摩擦出血也不管不顾，只想抓住零一。

零一上前，双手扶住之华。

“姑娘，姑娘，你认识我吗？”之华抓住零一的斗篷，嘶声问到。

“嗯。”

零一回答到。

听见这声嗯，之华猛然痛哭起来。

“啊啊！姑娘，救命，姑娘，帮帮我！”

之华嘶吼着，饶是动作太大，嘴唇都裂开血丝来。

零一不顾之华身上的肮脏，将之华抱入怀中。她不想看见她此时的无助，她想安慰安慰她。

武朵见状，连忙捂住嘴，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留下来。

“你累了，需要休息。”

零一低声在之华的耳边说着，之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零一的声音好像魔咒一般，之华的身体竟真的缓缓倒下，卧在了零一怀里。

之华睡得极为安静，一瞬间，周围寂静的只剩下之华的鼻息声。

“小零一，她就是那个被当做人质的女孩吗？”

武朵擦了擦泪水，哽声问到。

零一点头，双手一手环着之华的臂膀，一手抄在之华的膝弯下，将人抱起离开这潮湿的环境。

“共祝的命，我拿定了。”

零一冰冷的说着，眼底的杀意翻涌如潮。

...

马车内，零一看着沉睡中的之华。眉头不知觉的皱了起来，这伤对于一个人类来说，着实太过严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却遭受如此大难。

马车外，武朵啸亦严少城三人守着马车。

武朵急的原地打转，脸上尽是愤怒与心疼两情绪相转换。

啸亦此时倒是心静了下来，只是脑海里却闪过无数问号。零一是否也受过这些伤，她是否也如此无助过？

严少城靠在马车边，心里不好受。

我要变得更加强大，绝不会让卑鄙小人挟持我心爱之人。

严少城心中想着，脑海里闪过一张笑颜。

“小零一真的能救之华吗？”武朵看着马车内，着急的说着。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口道：“莫非小零一也是愈灵师？所以她不受幻术咒的束缚！”

闻言，啸亦与严少城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神色。

啸亦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第一眼看见零一开始，零一就非比寻常，难道...愈灵师还有家族的存在？

严少城沉思着，零一的来历若啸亦也不知情，那么她是愈灵师的可能性就真的很大，因为只有懂幻术咒的人才能不受幻术咒的束缚，而且，零一的幻术咒比那人更强。

突然，马车内传出一个奇怪的气息，三人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有谁在强行查看他们的回忆一般，三人皆面露痛苦的神色。脑子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全是一幕幕过去的回忆。

空间内，五只小兽身体猛地一震。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的灵力在倒退啊！”

囡囡火红的身体猛地一跳，圆溜溜的眼珠全是惊恐之色。

“啊啊啊，我的也是，怎么回事？”

小白看着身上流逝的灵力，吓得半死，毛都炸了。

其余三位灵兽——银色小兽净净上古神兽腾蛇，白色小兽小泽神兽白泽，黑色小兽神兽赤龙它们三身上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不可思议！”小泽天生呆萌，也是年级最小的一个，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透着一股天真。

马车内，零一的左眸，散发着浓烈的黑色雾气包裹着之华全身，额间一只竖瞳也悄然睁开，眸子直直的看着之华的脑袋，一丝红色雾气丝丝缕缕的钻进之华的脑袋，保护着之华的大脑记忆。

只见，之华身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速度恢复着，最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凹陷的眼眶居然慢慢的圆滑起来，就像是...眼珠重新长了出来！就连那参差不齐的秀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乌黑顺滑。那残缺的手指也以奇怪的一幕重新长了出来，全身上下都恢复如初，这时之华的全貌毫无保留的展露在零一眼前。

之华长相极为清纯，眉眼弯弯很是温柔，睫毛弯翘而浓密，鼻翼带点驼峰，脸只有巴掌大小。皮肤也是极好的，如玉脂一般。这根刚才的惨状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狱下。

零一闭上眸子，恢复正常。

外面，三人也瞬间脱离痛苦之中。细看，已是冷汗密布。

空间里，五只灵兽也恢复了正常，灵力也重新恢复正常，但它们发誓，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不行，得告诉主人，我们刚才经历的。”

腾蛇净净面色严肃的说着。

“可是，主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多虑了，因为我们的灵力又回来了。”

囡囡跳到腾蛇面前，担心的问着。

“你傻呀，我们经历此事，主人恐怕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净净抬起尾巴就朝囡囡的头上拍去。

“嗷呜，好嘛。”

囡囡委屈的说着，憋着嘴。

“这种情况实在少见，我们必须得给主人说。”

灵猫小白说着，四小灵兽齐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