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的伤，不见待 第四十九章 休息区 白紫云

我介意的事情永远不会消除，它们深深扎根在我胸膛，长出尖尖的刺，刺进我的血肉，心脏。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我不可能刀枪不入。

所以那只是一个借口，这样卑鄙的事情只有我来做才是最合理的。结束我的介意，结束王馨的害怕。那个关于“让程可轻堕胎”闹剧也只是我的借口。可轻是个善良脆弱的女孩，这样的伤害或者只有王馨那样刀枪不入的女人才能承受。我在高估我的记忆力，我在高估她的承受能力。这就像是探险一样，或者像一场赌博更确切。

她说，要是我们分手了，那么以后就只能是陌生人。

第一次遇到离一木是在我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其实确切地说是高一要开学的时候。但是为什么还可以称为是暑假就是因为我们还要经历一场严酷的军训。

那个行李箱有些沉重。我拖着它缓慢地走着，我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出门前她再次确认我需不需要他们送，但在看清我冷漠地摇头之后有些叹气地转身往屋里走。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痕。我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有同情心的人，所以做这样伤害自己母亲的事情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自责。或者在我印象中，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那么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同学，需不需要我帮你？”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悦耳的男声——干净，清爽。

自然我抬起了头，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泛红的男生。见我抬头打量他，他露出与他声音同样干净的笑，并抬手挠着短短的头发，仿佛这样做能够减少一点尴尬气氛。

“同学，你好！我叫离一木，高二三班的，是学长。”说完露出满脸的微笑。

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那个叫离一木的侧面，仿佛给他渡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我轻轻眯了眯眼睛，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拎着这么大的箱子不好吧，还是我们帮你吧。再说你也不认识教室。”

我抬头听清了他嘴里说的那个“我们”。有三个男生站在他的身后，却怎么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叫离一木的，不是因为外貌，而是那种让人莫名感觉到的静谧气息不可阻挡。我想这就是他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他太干净。

我冲他们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理会，绕开他们继续向前面迈进。然后就听见身后像是一声懊恼的叹息，不知是谁，“一木，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叫你问，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嘛。”

“那是什么废话嘛。我帮忙有错么？本来就是一个小女孩拎着这么重的行李，不帮忙怎么行啊。”某人反抗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脚步就更加轻松。或者就是在这一刻，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绽放。我听到了声音，与头顶香樟树被风轻轻扫过发出的声音不同。那是更加美妙，让人着迷的声音。

我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它会在什么时刻以怎么样的形式降临。爱情这样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像我，或者就是无缘。

上高中之后我就很少做那个梦——那个男人把我压在身下狠狠凌辱。

下着雨的天气透着丝丝的寒意，是秋天要来的讯息。从单薄的夏衣再也抵挡不住傍晚突然而来的寒意，再到天空的颜色渐渐变暗。秋天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房间里很暗。他的喘息声在我的耳边，我哭着求他，但是徒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遍又一遍。

我轻轻打了一个寒战，振作着抬头。数学课一直是我认为最无聊的课，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不得不做。所以如果我做不到努力，那么我就无法用自己的力量离开他们。

手机在口袋里不安分地震动了两下，我悄悄掏出，“今天中午我还是在食堂门口等你，记着了么？”

是离一木的短信，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或者是他对我发第一条短信开始，或者是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开始，再或者是他提出想要带我认识这个校园开始。总之，最后我只记得他对我说“白紫云，我喜欢你”。但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为爱情——那样让我觉得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天空中飘着凉凉的雨丝，我赶到食堂的时候离一木已经等再那里很久了。他看到我，就露出干净的笑容。

“怎么这么慢？”

“刚刚在上数学课。”我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脸上带着一股厌烦。

他又笑了。在以后离开他的那段日子里，这样的笑容被我仔仔细细收藏着，一遍又一遍拿出来回味。仿佛这样做我也能变得那样干净，爽朗，再也不会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波动情绪。

关于离一木这个人我没有对王馨提过一次，我想他只能是我的回忆，我是自私的。或者说，我觉得丢人。丢人自己竟然在那个时候那么深情地对待过一个男孩。对于王馨口中所说的爱情我却用嗤之以鼻的态度对待。

“白紫云，没想到你是这么下贱的一个人，我以为她们都在冤枉你。”离一木站在我面前，脸色有些苍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离一木，陌生。

我的家乡有一条唯一的铁路，我们这里没有火车站，这有离这里一个小时路程的城里有火车站。那里我去过一次，是跟我表姐一起去的。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车水马龙的一切，突然我从来没有那么深刻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我也知道这样的一切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得到，即使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很漂亮。

我喜欢这条看不到始点也看不到终点的铁路，偶尔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看到一辆载着乘客的火车疾驶而过。山野的风雨火车擦肩而过，直直地朝我扑面而来，还有火车轮子摩擦轨道发出厚重的声响，这些都让我向往。

“我很喜欢这里，这里很安静。但是可能我不是一个适合这里的人。所以我不是喜欢这里的安静，我只是向往火车经过的那一刹那间惊天动地的声音。它带着人们义无反顾地远行，这些都让我渴望。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他说：“从我第一眼看到你那一瞬间我就应该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不是么？你自己也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转身看向他，“离一木，你现在是不是恨死我了？因为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干净。”

“没有。”

“我爸爸在我十三岁那年自杀了，一年以后我妈妈嫁给了现在这个人。十四岁的时候他喝醉酒强暴了我。”我用那么几句话讲完了我那两年的经历，没有用到任何修辞手法。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要用悲哀伤心这样消极的态度回忆这些事情，我不想被人同情或者看低。

“白紫云。”他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没有讲完这个故事，我没有讲到他凶神恶煞地要我顺从他，要是他有一点不满意就要挨一顿打，即使我妈妈有一点察觉到，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我也没有讲到我只有顺从他，他才会供我读书的事情。只有这个办法，我才能彻底离开他。

“你想要同情我么？不用了，我根本不会接受被人的同情。”我说。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以后不要回家了，我给你找一房子，不要回那个家了。我们一起努力读书离开这里。”

我轻轻笑了，“我想我的爸爸了。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就是我爸爸，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他是我的骄傲。但是他真傻。”

他把我拥进怀，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不要想那么多，你还有我啊。”

“离一木，你不是圣人就不要装成一副圣人的样子。”

他把我推出怀，手握着我的肩膀，低头看着我，那眸子还是一样的干净深邃。“你是说我惺惺作态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以前我也憧憬过，但是当我看到城里的高楼大厦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真正的爱情是否存在。爱情看到高楼大厦，看到车水马龙是否依旧干净如一捧深山的泉水。

阳光打在我们身上，篮球场很喧闹，周围浅浅的议论声。我看见她对我笑，带着一丝干净，清爽。这一刻我想到了离一木，很久以前他也是那么对我笑的，不带一丝杂质。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眼前的人少了一丝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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