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的伤，不见待 第四十章 陈树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哭腔，“那你是不是也想要我走上这条路？为你堕胎？”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现在我听到的这个消息。我想所有的事情都混乱了，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么？就是在你回去的第一天。你回来好么？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

我想我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了，但是现在我想自己需要好好静静，想清楚该怎么办，“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情好么？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

“以后，等到以后的时候你是不是不会再接我电话，像前一次那样不回我的信息？”

“我保证不会，好么？”

我挂下电话，看着手机的光线慢慢暗下来。她说在我回来的那天有给我发过信息，但是我没有收到，我想这是王馨的功劳。我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现在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然后王馨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杨于超，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外面街道上的风暖暖的，预示着这个城市的夏天还会停留很久。骨子里我喜欢夏天，尽管我是个冬天生的小孩。我对夏天的映像似乎永远停留在小时候那条陈旧通风的弄堂。每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总是轻而易举忘记那只是夏天的九牛一毛，根本微不足道。

我记得那时候很多人会聚到一起，就是在那个夕阳染红大片天空的时间。大多是同村的三姑六婆，她们坐在一起也总会讲一些对于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们很难听懂的话。那时候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间，我们可以不顾大人的呵斥，继续自己的游戏。大多时候王馨和王成也会在，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和我们一起玩的。

我奶奶半开玩笑地对王馨说道：“沫沫越长越漂亮了，以后长大了就给我做孙媳妇吧。”我是最喜欢我奶奶说这句话的，但是她们接下来的话我不喜欢听。即使我还是一个调皮到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是我看得清王馨的表情，那种急于逃脱，混合着尴尬屈辱骄傲的表情。她是怎么把这么多带着矛盾甚至敌意的表情组合到一起的，那时候我不清楚。

我们一起去了以前高中对面的那家麻辣烫店。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还是那种男女统一的白衣黑蓝色的裤子。还是坐在以前总是做的靠窗的位子。我没有提到那条短信的事情，就是因为刚才她对我说的那句话——杨于超，现在，你把我当成什么？这个我心疼关心了十年的女人，我没有足够的勇气，甚至不忍心质问她。或许我就是没有用。

等我们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王馨坚持不让我上去，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关于王成我想要说的是，并不是像王馨说的那样我们两个磁场不合，而是因为我的奶奶。这不难理解，当我看到一个五岁的孩子用他稚嫩的声音，不轻不响地说道：“姐姐，我们回家，不理她们。”不仅仅感叹于他的语调，还有那挺直的脊背，透着一丝不屈与骄傲。这也许就是他和王馨最相像的地方，所以他们可以永远做到不离不弃。

他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无奈地想要骂他，对于我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他”的称呼，每次都能让我成功地皱眉。然后我坐到刚才那个女孩子坐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和他好好聊聊。

直到王馨提着热水壶出门我才沉着声音说道：“臭小子，你不会在你姐姐面前给我点面子么？你到底是对我哪里不满？”

他翻了翻白眼，努努嘴说道：“你哪里我都不满意，你和王馨在一起我就最不满意。”

我有些郁闷地回道：“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吃醋。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也知道她最在乎的那个人就是你，要是你反对的话她估计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和我在一起。”

他终于看向我，“真的？”见我无奈地点点头，“那就好，本来我也不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你把她害得那么惨，即使我知道那个小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休想。”

“臭小子，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听到我有些诶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无所谓地答道：“我喜欢她。”

“什么样的喜欢？”我问。其实当我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我还是问了。我只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要是我说是男人喜欢女人的喜欢呢？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怎么样，只能和你抢了。”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好像对于我说这句话一点威胁感都没有，是不是料定我就是会输？”他转过头，看着墙上的钟。

“不是，你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做得出来，所以我不是没有感到威胁感，只是我知道你不敢。这太冒险了，至少我们从小就认识，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你放不下，但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我看着他的侧面，一字一字深刻地说道。

他轻轻地笑了，“你猜对了。你放心，我不敢的，我没有这个勇气打破这份平衡。但是并不是说明我接受了你，你别得意。”

“我知道。”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介意么？”他问。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可惜他没有看见，“王成，你问这样的问题我会忍不住想骂你混蛋。”

“随你怎么想。喂。”他无所谓地朝门口努努嘴，“王馨去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回来，你怎么不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我点点头，嘴上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都十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完我起身走向门口。

好吧，我承认我后悔了，如果我再推迟几分钟，即使是一分钟，或者我就不会碰到这个人。但是如果还真的只是如果。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慢响起，“杨于超，好久不见！”

我不喜欢医院这样的地方，它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死亡这个让人害怕的词语。记得2008年，我们遇到了一次大地震。那个时候我们在教室上公共课，那个老师讲得绘声绘色，而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乏味的风景。

直到一阵晕眩打断我的思绪，然后首先跳入我脑海的竟然是我的奶奶。我告诉自己或者就是她来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想这样也好，那么我什么债都还清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我还想为自己好好喝彩，原来我是那么勇敢。

最后是陈浩把我拖出教室，我听见他对我说：“王馨，不要怕，只是地震而已。”

他说只是地震而已。那个时候我幸福地想要发疯。然后我才知道，其实骨子里我是那么怕死。这样的感觉似乎在什么时候已经降临过一次，所以才会那么熟悉，刻骨。

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在距离这里不长不远的一个叫汶川的地方发生的地震。电视、报纸大肆报道那里的灾情。接着的就是层出不穷的英雄人物。似乎每次巨大灾难之后总会存在一些或者伟大，或者可耻的人——这已经成为一种规律。

在这里我不是无缘无故讲到这件事的。或者说不是因为我现在在医院，所以我要讲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我只是想要表达，在这里，我碰到了一个人——陈树。

我提着热水壶走在走廊时，就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甚至将信将疑的声音——“王馨。”

当然我转头就看见了陈树真真实实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笑意，我发誓那时他真的是笑着的。我问出来常人都会问的一句话，“陈树？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着耸耸肩，走上前，“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真的是你。哦，我是因为我叔叔，他住在S市，生病了我来照顾他，他没有小孩，所以我爸妈就叫我过来了。”

我点点头，“真的是很巧。”然后我不知道应该讲什么话来打破这尴尬的场面，到底分手的时候大部分的过错都在我。

“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他问。

“我弟弟生病了，所以来照顾他。”

“弟弟？你有弟弟？以前没有听你说到过。”

我点点头，然后刚想开口对他说“我先回去了。”就听到他说道：“这两个星期过得还好么？”

我点点头，“恩。陈树，我觉得我还是得说对不起。”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了么？王馨，其实差一点我就想要跟你求婚。现在说这个还真的是奇怪呢。”说着脸上似乎带着一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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