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幽冥传 【番外】稻神归位

辛丑年四月十一，一早，北太帝君便命人匆匆把黑白无常召到冥王帝君殿上。

“今日有件差事，本座要你们亲自去。”北太帝君一手撑着额头，盘坐在墨玉龙椅上，一头漆黑的长发也未像往日一般束起，只是凌乱的搭在双肩。

北太帝君的额头被厚实的手掌遮着，修长的手指随意垂下，整张脸都被粗壮有力的大手遮在阴影中。

“不知帝君要我们做什么？”黑无常率先开了口。

可他刚开口，白无常就拽了拽他的袖口。

今日一早，白无常闲来无事翻阅冥府名簿时，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对于这位为华夏苍生倾尽毕生心血的老者，整个冥府无一神一鬼不敬仰。

其实不止冥府，九重天上的诸位尊神也对这位老者称赞不已。

“今日，潭州，接老先生……入冥府。本座要你们亲自去。”北太帝君话中满是无奈。

黑无常怔住了，虽说生死有命，但这个消息，依旧是他不愿听到的。

白无常见状，抬臂用手肘轻杵了黑无常一下，二人单膝跪地领命。

“是！属下定不负帝君所托。”

接了北太帝君的任命，黑白无常在潭州的上空缓步游荡着。

潭州，今时湖南省长沙市也。

“老八，你说今天这天气怎么这么阴沉沉的。”白无常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黑无常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道：“雨师在那边，没看见吗？”

白无常定睛一看，果然，雨师驻足在云中，俯瞰着人间。

不同于往日的是，雨师今日换掉了自己最喜欢的幽蓝色长衫，披上了玄色大氅。

雨师察觉到黑白无常的气息，望向他们二人，微微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加快脚步赶到雨师身旁，抬手向雨师行礼。

“二位将军，是受命而来吧……”不等黑白无常开口，雨师便说道。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叹气道：“是。”

“嘤…嘤…嘤…”立在雨师肩上的商羊神鸟朝着黑白无常凄厉地叫着。

“商羊，不可对二位将军无礼。”雨师皱眉，低声训斥道。

商羊神鸟，是雨师豢养的一只灵鸟，通身青蓝色羽毛，最喜在雨师布雨前屈起一足翩翩起舞。

“无妨，无妨。”白无常道：“雨师今日这是……”

“看老友最后一眼……为其送别……”雨师淡淡地说道。

在地产贫瘠之时，百姓食不果腹，是老先生苦心钻研，使炎黄后代得以衣食无忧。

雨师从前布雨时，便注意到了整日在稻田中和科研所里往返的老先生。

细观他的举动，雨师早已被这博大的胸襟所感动。

人间各项技术日益发展，老先生在关注自己研究成果之时，亦留心与天气。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间的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完全准确。

每当雨师接到调令在稻田处布雨时，他总是明里暗里地把布雨前的天象云气布得显而易见。

见到老先生为这场雨高兴时，雨师也在云中一同笑着；见到老先生心忧旱涝，雨师也遗憾自己只能按调令行事。

他们二人虽未曾谋面，却早已神交，实为多年挚友。

白无常不作声，眉头深蹙，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今日翻阅名簿时，心中便五味杂陈，他多想从冥王帝君殿上偷来帝君的笔，改掉这个日子。

可是神职在身多年，他深知命数天定的道理。也明白寿元之事，即使改了，也会从旁人那里剪去。

此等“借”来的寿元，老先生若知道了，也定不会允。

雨师抬起手臂，商羊神鸟从他肩上飞起，一点点化形成白鹤般大小，在空中舞起。

“雨师今日也有布雨调令？”白无常问道。

“是。”雨师答。

“那我们二人就不在这打扰了，冥府的阴气若是混入雨中就不好了。”白无常又道。

“也对，那我就不多留二位将军了。”雨师说完，向黑白无常拱手行礼。

其实按雨师的神职，是不必向黑白无常行此大礼的，这一拱手，其中的意义三位心知肚明。

黑白无常腾云落在医院门口，二人都沉着脸，默默朝着病房走去。

走廊上，几个小护士正掩面悄声哭泣。

“老先生回到病房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今天多少度……我说28度……他好失望地说……这对第三代杂交稻成熟有影响……”

听了这话，白无常一把死死拽住黑无常的胳膊，沉着脸半晌，道：“人间医院的味道我不喜欢，我头晕，走慢点。”

可这时，二人袖中的执事长签幽闪红光，老先生的名字赫然浮现。

白无常紧握的手颤抖着，片刻过后，还是放下了。

“到时候了，走吧，老七……”黑无常无奈说道。

二人的身型穿过医院病房的墙壁，伫立在老先生床前。

“老先生，抱歉……时辰到了……”白无常双唇颤抖了许久，才从唇齿间挤出这句话。

看着老先生的魂魄离体，黑白无常没亮出乌铁拘魂锁，只是一前一后，保镖似的为他引路。

“啊！原来真的有黑白无常啊！二位有礼了！”老先生说道。

黑白无常忙向老先生躬身拱手行大礼。

白无常道：“能为老先生引路，是我兄弟二人的荣幸。”

“人都有一死，只是还没为这片土地再多做什么，有些遗憾……”老先生道。

“您，重于泰山。”黑无常郑重地说道。

“不影响二位工作，我们走吧！”老先生面带着微笑，慈祥地说道。

一行三人行至医院门口，黑无常指着前方惊呼：“您看，水稻。”

老先生惊喜地看着众人献在地上的花和三束水稻，笑道：“哈哈哈，好啊！好啊！还能让我再看一眼水稻，好啊！”

此时，雨师和商羊神鸟也来到人间，隔着马路向老先生点头致意。

老先生疑惑地问道：“那位是？”

“是雨师，掌管人间布雨的雨师。”白无常答道，他一边说，一边双手飞速掐出一个又一个法诀。

一道棕黑色的球形结界罩住老先生的魂魄。

黑无常向雨师大声唤道：“雨师，老七的结界最多只能撑半柱香，你快过来。”

雨师飞奔而至，商羊神鸟也在一旁展翅起舞。

“老先生，终于能跟您说句话了！”雨师激动地说道，两行热泪从他眼中滑落。

“啊！哈哈哈！您就是雨神啊！多谢您啊！灌溉了这么多稻田！”老先生向雨师深深鞠躬道。

“您太客气了！您做的都是为了苍生的大事！我一直对心生敬畏！您才是活生生的神明！”

“这只大鸟是？”

“这是商羊神鸟，远古时期，人们见到它，就知道会天降甘霖。”雨师耐心解释道：“若不是怕灵气会冲散您的魂魄，真想跟您像凡人那样握握手。”

老先生咯咯笑道：“天上的神仙都知道我，真是不枉此生啊！还请您以后多多护佑华夏大地。”

“一定！一定！在我心里，我们早已是多年老友，您的嘱托，一定尽力！”

此时，豆大的汗珠从白无常额间流下，雨师长舒一口气，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先生，告辞了。”

话落，雨师便腾云而去。商羊神鸟向老先生“喳喳”叫了两声，也随雨师飞去。

黑白无常一路护送老先生到冥府，北太帝君亲自来迎。

“老先生，冥府久仰大名许久。”北太帝君拱手向老先生问好，又道：“实在是神职在身，无可奈何，不然本君真想改了那名簿，让您多享数十年天伦之乐。”

白无常听了，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道：“今日我还真想去帝君那偷笔来着。”

“哎呦哎呦，您这么位高权重的神明，今天见到，我也无憾啦！”老先生感动地说道。

北太帝君、黑白无常一路护送老先生到孟婆庄，此时的孟婆庄早已换了主人，新一任孟婆神是孟寻清。

孟寻清双手为老先生奉上孟婆汤。就在老先生接过时，一道金光自上而下闪过。

“且慢。”金光中传来太乙天尊的声音。

闻到此声，冥府上下都行起跪拜大礼，齐呼：“太乙天尊。”

孟寻清机灵地从老先生手中拿走孟婆汤，也随诸神一同跪下。

这一幕，搞得老先生顿时慌乱了。

金光中走出一个人，正是太乙天尊。天尊手持封神榜，笑呵呵地朝老先生走去。

老先生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刚想随众神一同跪拜，太乙天尊却一把扶起老先生。

“老先生为苍生奉献一生，九重天无不感动，今日特持封神榜而来，应新神归位。今后，你就是护佑人间的稻神！”

老先生迷茫地听着太乙天尊的话，太乙天尊笑道：“袁老弟不必迷惘，到了九重天上，就一切都明了了。”

说罢，太乙天尊拉着老先生朝金光走去。

二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金光之中，金光也在冥府一点点淡去。在金光彻底消散前，传来太乙天尊的笑声。

“哈哈哈哈，近日天界新添稻神，天医部二神也回归，诸位在九重天上定会一同护佑华夏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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