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挂低头 第二十八 章 厉鬼成型

季珝手持剑柄轻轻一震，剑刃上残存的鬼气即刻消散了干净。季珝持剑走向角落里的瘦弱女人，却被颜尽欢拦住。

“季先生，这是人，也不能留吗？”

“抱歉，职责所在。”执行局所存在的意义，就是做人类与妖魔鬼怪的结界，抹杀掉让人类知道妖魔鬼怪所存在的一切可能性。

“不能抹去她的记忆吗？”

“抱歉，不能。一个孩子对于母亲的记忆是无法抹杀的。”

“桀桀桀桀……”在颜尽欢与季珝争论之时，那个瘦弱的女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笑声越来越大，状若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做错了什么，要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她生错了性别投错了胎。瘦弱的女人这样想着。随后，那女人掏出一把水果刀，迅速插进了自己的太阳穴，鲜血混合着脑浆崩裂四溅。

四面八方的怨气汇集在女人的尸体上，浓黑如墨的怨气中，干瘪瘦弱的女人逐渐化为厉鬼。

生前胆小怯懦，心中却长年积累着怨恨，又带着愤恨自杀，若让这厉鬼逃出去，必定后患无穷。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颜尽欢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匕首与短刀都折在魏家的祖坟秘境里，手中脸趁手的法器都没有。

季珝手持青铜剑想趁着厉鬼还未成型将其击杀，怨气却已然化为实质，剑刃击中，发出金属的轰鸣声，被挡了回去。

厉鬼顷刻成型，嘶吼着要撕裂结界。结界眼看已经出现裂隙，颜尽欢双手结印将结界加固。厉鬼被结界灼伤，恼羞成怒，张着血口挥舞着指甲向颜尽欢扑来，还不等颜尽欢躲避，季珝瞬间移动到厉鬼面前，挥剑将厉鬼的十指齐齐斩断，伤口泛着金光，不断灼烧着厉鬼的双手。那一个，厉鬼的哀嚎嘶吼几乎要震碎两人的耳膜。

如泣如怨。

厉鬼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垂着头，颜尽欢和季珝，突然听到微弱的啜泣声，轻轻的，浅浅的，若有似无，飘在风中……

颜尽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稻草铺成的旧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发出潮湿令人作呕的霉味与汗渍味，头顶是透光的瓦片屋顶。试着动了动，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这副身体，这副身体也明显不是自己的，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打开，进来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妇人，嘴里骂骂咧咧地揪着床上女孩的头发，将女孩从床上拖了下来。

女孩叫张小草，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弱干瘪，头发枯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跪在地上求着说自己想念书，不要嫁人。

“呸！”妇人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赔钱货还想念书，你能嫁去镇上是多大的福气，还能给你哥换辆自行车，赶紧收拾一下你这身贱皮出来，人家马上上门了。”

没过多久，媒婆带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上了门，那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了。张小草给来的人端茶倒水，然后静静地站在墙边，低着头听来的人对她评头论足，像评估一颗白菜新不新鲜。那老妇人看了看她干瘪的样子，嘀咕了一句“不好生养”。张小草的母亲立马急了，开始推销这丫头多能干多会做家务。老夫妇将信将疑，最后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点了头。

整个过程，张小草没有说过一句话。几天后，瞎了一只眼的男人骑了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来到她家，张小草带着自己仅有的一套换洗衣服跟着男人走了。那辆自行车留在她家，父母不太高兴，因为自行车有些旧。

刚开始，张小草过得还算好，除了有些怕每天夜晚的到来，要和自己的丈夫共处一室，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做家务，每天骂自己的人从母亲变成婆婆。直到一年过去，自己的肚子毫无动静，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第五年，她终于怀孕，日子好过了些，几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孩，公婆和丈夫老大不高兴，她抱着香软粉嫩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女儿多好啊，她想，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花骨朵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提出给女儿起名叫陈朵，出乎意料，没有人反对，或者说没有人在意。因为是丈夫唯一的孩子，所以陈朵小时候过得不错，虽然不招婆家人喜欢，倒也衣食无忧。直到张小草生下陈朵后七年都没有怀孕，丈夫领回一个打着肚子的女人。她和她的女人被赶去睡厨房，晚上用板凳拼在一起当床睡，她只能每晚抱着女儿哭。此后，母女两人每天都活在地狱里。一次给那个女人盛汤，张小草不小心将汤泼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陈朵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将妈妈打得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她像叫却叫不出来，从此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看着母亲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傍晚时来了一群人，和爷爷在院子里讨价还价。她听见他们说“结阴婚”，谈好价钱，拿着麻绳走向还剩一口气的妈妈……

后来的陈朵，活成了另一个张小草，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家赶回家。父亲开了家宾馆，她每天吃着剩菜剩饭、洗着永远洗不完的床单被套……直到某一天，一个呆呆傻傻的的红衣女鬼出现，一句话也不说跟在她身后，陪着她洗床单、陪着她吃饭、陪着她睡觉……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