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三尺 第一章 现实和梦到底是真是假

人的梦中会梦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物，常说黄粱一梦，一场虚无罢了。明知是梦还要为梦中人执着的却没几个人，但孟舒就是那个没几人中的一人。

孟舒生在距离京城三百余里的城中，孟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但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财主，她不像母亲一样出落的大方得体，自小不是与城外的孩子上山，便是同城中的孩子打架，待大了些才学乖，这其中自是少不了孟老爷棍棒的功劳。

她十四岁生辰那年，吃过母亲特地为她煮的长寿面后便早早歇息，睡梦中的她经常分不清梦中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昏暗的房间溢满了水，屋外阵阵落雨声伴随着震耳的雷声落入她的耳畔。

片刻，她出现在了母亲与父亲的榻上，母亲正绣着桃花，父亲在一帮酣睡，雨水已经溢满了屋子，床榻在水中摇摇晃晃，孟舒看着屋外仿佛被蒙了数层灰纱的天空问道：“娘，这水什么时候能退？”

孟夫人漫不经心的回道：“待雨停了自会退了。”

恍惚间，孟舒又来到了自家庭院，天上的乌云只留下薄薄一层，雨水也退去了，她看向空中，一条龙正在带有灰色云层中盘旋，片刻便向东方飞去。孟舒看的真切，心道：这便是龙吗？真是好看。

天上的龙仿佛也注意到了她一般，瞥了她一眼便飞走了。

这虚幻的一瞥，要了命。

清晨醒来，屋外阳光明媚，她直起身子仔细回想着梦中的龙，通体青色，即便穿梭在云层之中，孟舒也能真切的感觉到他鳞片的光泽。越想越觉得自己同那条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此后阴天下雨，孟舒便会痴痴地盯着天上看，恨不得把那条藏匿在云中的龙生生盯出来。可是，那终究是场梦，世界上，怎么会有龙的存在呢？

转眼迎来了她十五岁生辰，今年的生辰宴不同以往，以往便是母亲为她煮上一碗长寿面，一家人吃过面后话几句常，今年似乎有些隆重。

庭院中挂满了红灯笼，摆着十来张圆桌，圆桌旁坐着城中与父亲交好的财主，还有附近与父亲做过生意的朋友。母亲特地为她找了套粉色的襦裙，还命婢女好生为她打扮。

那些人都带着自家未成亲的公子，孟舒看着那群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沉，整个宴席都不曾露出笑颜。

虽说是小时候顽劣，但毕竟也是财主家的小姐，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生的标致。孟舒知道自己到了出阁的年纪，但从未想过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天生辰宴结束，趁着夜深，拿着包袱便离家出走了。

气冲冲的走出十余里，孟舒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向前走着，看着周围再夜里随风摇摆的草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跳出了：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那万一又遇到了那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怎么办？万一再遇到了专门坑害女子的劣徒把她卖到妓院怎么办？

越想越是胆寒，甚至有了回家的想法，但一想到父亲定是要为自己定亲的，孟舒眼中一酸，泪就流了下来。这个梦一直藏在她心底，那条龙也满满占据着她的心，她知道这些都是话本里面编造的，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相信，就一定能成真。不知为何，她的信念突然被燃起，抹了抹眼泪，抓紧包袱快步向前走着。

徒步了几日，风餐露宿的孟舒看着沾满尘土的襦裙，悔不该当初冲动出门，话本中说女子独身出门在外还是扮成男子较为安全。停在路边的茶馆，孟舒看到了几位穿着道袍的人落座，几人叫了壶茶便开始闲聊。

孟舒眼睛有意无意的向他们看去，心道，话本中常说道士苦苦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飞升成仙，虽不知有没有人飞升过，但道士是真的啊，没准，好好修炼一定能成为神仙，到时一定能找到龙。

想到此处，孟舒眼前一亮，仔细听他们的谈话，仿佛是已经解决了麻烦要回道观了。带他们离开一炷香的时间，孟舒结了茶钱向道士们离去的方向出发。

就这样躲躲藏藏的尾随了两个多月，孟舒终于来到了道观山脚下，想也不想的向山上走去，对于她来说，爬山简直小菜一碟，毕竟自小跟着城外的孩子穿梭在山林中。

可这片山，好像与她爬的山大有不同，兜兜转转到了天黑，孟舒还是没走到道观，明明就在眼前，怎么就是到不了呢？难不成真像话本里说的有缘人才能到，无缘的就只能死在这山中？孟舒不死心，继续前行。

等到又渴又累的时候，她打开了包袱发现里面的馒头早就发了霉，竹筒里的水也已经干涸，忍不住眼睛一酸，坐在树下嚎啕大哭。

好在这道观夜里巡视的道士发现了她，不然真的要命丧山中了。

这座道观名为长风观，据说鲜为人知，观中弟子三年一下山，其他时间一概不准走出山门。

孟舒被带到了客房，一名小道士为她送来了吃食，顺便问她来道观有何事。孟舒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边说明了来意，小道士没在说话便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道士才回来对她说道：“女施主还是回去吧，掌门说有缘自会再见，你与道家无缘，修道不是你该走的路。你在此歇息一日，明日会有师兄送你回家。”

孟舒先是一愣，见小道士要走，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袖子说道：“修炼怎么会讲缘分呢？我没有天赋可以慢慢修炼啊，你让我见见掌门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的，一路上吃尽苦头，怎就没缘分了？”

见她胡搅蛮缠，小道士竟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一位年纪稍长的道士走了进来，将小道士拉到身后，对孟舒说道：“施主，即便你修炼到掌门的境界也是无法成仙的，羽化成仙到底是真是假，修道之人也不敢擅自定论。既是无缘，施主还是回去吧。”说罢，领着小道士离开了。

孟舒瘫坐在地上，小时候就算从树上掉下来，她都没像现在一样痛哭流涕，怎么年纪长些就这么容易哭了？

连掌门的面都没见到，孟舒就离开了。似是担心她出事，便让观中一名弟子送她回去。

孟舒离家出走四个多月，孟府上下乱成一遭，孟夫人整日以泪洗面，随后卧床不起。孟老爷派人到处去找却是一点消息没有，终于，一个道士带着孟舒走进家门，孟老爷激动的不知所措。

看到孟舒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孟夫人也勉强起身去看孟舒。将孟舒拉进厅堂，道士任务完成欲走，孟老爷为报恩情，强留住他吃了顿便饭，又送上金银，道士连忙推脱但还是拗不过孟老爷，收下后离开了。

孟舒看着愤怒父亲和脸色惨白的母亲，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恨极了长风观的道士。父亲拿着手臂一般粗的木棍，狠狠打向她的腿，边打边骂道：“你跑，我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跑！”疼和恨得眼泪流下，孟舒吼道：“生我却不随我意，不如打死我好了！”

孟夫人拖着病体踉跄上前抱住孟舒，哭道：“老爷，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说罢，一口鲜血吐在了孟舒身上，晕了过去。

孟舒见此抱住孟夫人大喊道：“娘！娘！”

孟老爷扔下木棍，急忙抱起孟夫人大声喝道：“来人，叫大夫！叫大夫！”

孟夫人昏迷三日终于转醒，她将孟舒叫到身边，问道：“舒儿，自小你便再顽劣，你爹都不曾如此动气，告诉娘，你为何要离家？”

孟舒低下头，修仙找龙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想了想才说道：“以往生辰皆是自家人一起过，女儿刚十五父亲设宴请了那些家中带有公子的人家，不用想便知父亲意欲何为。父亲既然不想女儿留家中，女儿便走好了。”

孟夫人听完此番话，心中舒畅许多，抚了抚孟舒的头轻声道：“乖女儿，是你爹做的不对。可女孩子总要出阁的啊，夫君能与你共白头，父母却不能。爹娘让你嫁人是为了以后有人能照顾你。”

孟舒不爱听这一套，往母亲怀里一钻，抱住母亲撒娇道：“不管，女儿不想离开家，就想跟爹娘在一起。”

那日之后孟夫人病情好转许多，孟老爷也消了怒意。见安稳好了父母，孟舒便偷偷的去收集那些鬼神的话本，希望能从中得到些关于成仙的线索，但大多总是写书人幻想的，真正有用的话本根本没有。

不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一切自有定数，这日孟舒出门找话本的时候，在一间破庙的后面捡到了一本黑皮书，这黑皮书讲的竟是邪术，比如吸人魂魄修炼心魔，内心黑暗之人还可将心魔化为己用。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她将黑皮书放在怀中带回了家，藏在了专门放话本的箱子最下面。

对于未知，人都是充满恐惧的，她不敢将黑皮书拿出，更不敢按照书中所作，但更不想将书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