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氏 第二章:欺负

次日天空放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长淮城里，有妇人挑着鱼进了城，有杀猪的屠夫开始摆摊子，也有街边的大夫推门站在外面伸了个懒腰，街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货郎，百姓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官道上，路过街市，车里时不时传来姑娘清脆哀伤的埋怨声:“唤儿，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功课都没做呢，这下肯定要挨罚了。”

“小姐，现在还早，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呢，还有时间的。”

“还早？哎呀，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可是小姐，功课……”

“臭丫头，闭嘴！”

声音随着马车渐渐远去。

卖鱼的大姐低头去鱼鳞，摇摇头说道:“这肯定又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姐调皮没按时做功课了。”

“估计是青山先生的学生，不然也不用这么担心。”

“陆玄先生是严厉了点，但也是为了他们好。”

随着天边太阳的升起，有不少马车陆陆续续行驶在官道上，也有不行的少年人在街上慢悠悠的走，边走边背诵诗篇，时不时还停下，气恼的翻开书看一眼又合上，嘴里念念有词，长淮城一片朝气勃勃。

一名抱着书的秀气少年快速飞奔到某间铺子前停下，买下一笼热乎乎的包子，然后边吃边走。

路过一家画舫时，被里面的争吵声吸引望了过去，一个穿着厚重宽衣大袖的少年被推了出来，抱着书的少年眼见着对方黑乎乎的脑袋就要往自己脸上撞，连忙侧身让开。

“你这老头太过分了！就你那画也值十两银子？我看三文还差不多！”

“你，你，你！岂有此理！老头我又不是强买强卖！嫌贵就不要买！老头我还不卖呢！走走走，赶紧走，死穷鬼。”

“臭老头别碰我！我给你说，你那画真不值十两，你看你那画纸都是最不好的纸，这样吧，三两银子卖不卖？要不是小爷喜欢你画的那只猫我才懒得跟你废话呢。”

“不卖！”陶画师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瞪着少年人，道:“还有这不是猫！是狐狸！”

咚的一声，大门关了，一颗钉子掉在了少年人的头上，访牌一角便往下耷拉着。

“哎哟我去，”少年人连忙往后跳了几步，看着摇摇欲坠的访牌，说道:“我说老头，你这访牌该修了，小心哪天掉下来砸到客人。”

少年人皱着眉转身，露出漂亮好看的脸，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只一眼便沦陷。

抱着书的少年人有些看呆了。

“喂！看什么看？你这家伙懂不懂礼貌，你家里人没告诉你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看吗？”

解浚成连忙拱手施礼，道:“不好意思，在下解浚成，陆先生的学生，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外地来的？”阮鱼微微抬高了下巴，眼神睥睨。

说罢，一甩袖子便走向了城门。

解浚成紧跟其后，再次开口道:“这位兄台，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因为我是阮鱼啊，只要是长淮土生土长的人哪有不认识我的。”阮鱼得意的说道。

“阮鱼？你就是那个阮鱼啊。”解浚成惊讶道。

“那个阮鱼是哪个阮鱼？”

“哎，就是长淮挺有名气的那个阮鱼，听说长的很好看，我在常州听说过你。”

“哈哈，是吗？在常州都听说过我，看来小爷还是挺有名气的嘛。”

“嗯嗯，我妹妹还想来看看你呢。”

“你常州的来荆州做什么？现在离县试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在家好好呆着到处乱跑作什么？”

“是这样的，我虽然在常州那边生活读书，但是我是荆州长淮人，我祖籍在这里，我要参加县试的话，只能在这里下场子，常州那边参加不了。”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加油了。”

“阮兄是要去学堂吗？”

“我当然是去学堂了。”

“哎呀！”阮鱼突然被从身边而过的一辆马车里面伸出的手里的一块砖狠狠砸了一下。

马车缓慢停下，从车窗里探出一位穿着赤土色锦袍的少年，少年带着毛茸茸的帽子，浓眉小眼，朝两人大笑道:“哎哟哟，这是谁啊？哦，原来是我们的信客阮狗回来啊。还去学堂呢，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身后紧跟着马车的车窗也被一双手掀开，露出有些精瘦的少年，少年不屑的上下打量着阮鱼一身洗的发白的棉袄，言语讥讽，“我不过是在家呆了五六天，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钱上学了？穷鬼，你老师谁啊？”

“二位什么意思？”解浚成皱眉看着两人。

阮鱼看了眼周围已经有人围了过来，那边罗敬和孙海依旧出言想讽。

“什么什么意思？”

“你觉得能是什么意思。”

“你外地来的吧？你可别被这小子骗了，这小子可是我们长淮的名人，因什么出名？当然是穷啦！”

解浚成瞪眼，动了动唇。

不是因为长得美吗？

“你不知道吧，这小子可是个克星，倒霉鬼缠身的人，克死了他母亲，他父亲丢下他就走了，五年了都没有回来过。”

“他还手脚不干净，偷窃，偷钱掌柜的银票，还偷张大姐的包子。”

“还偷看勾栏里的小娘子洗澡。”

两人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解浚成已经目瞪口呆了，道:“你，你们乱说什么呢？”

“你快离他远点，跟着他可是会倒霉的。”

有货郎听不下去，反驳道:“罗大公子，你们又欺负阮鱼。”

“闭嘴！臭奴才！别忘了你爹是我的下人，你信不信我让你爹滚出我罗府。”

“你！”货郎气愤的挽着袖子便要过去教训那狂妄小儿，这时一个男人从后面架住他，小声说道。

“老吴，冷静点，你想想你爹，想想你怀孕的妻子！你可不能得罪罗老爷啊。”

人群因为拉扯有些骚乱。

阮鱼放下捂着头的手，手上湿乎乎的入眼全是血，然后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大声尖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罗大公子当街行凶了！”

声音撕心裂肺且刺耳。

解浚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关心询问道:“阮兄，你，你还好吧？”

“杀人了……”阮鱼抓住他的手臂，一脸虚弱的好像就要晕倒一样，“头好晕啊，哎呀我快死了，陆兄等会儿我要是救不回来死了，你一定给我收尸啊，我要求也不高，我没钱，棺材就不要了，你给我一张破草席扔郊外就好了，可别扔大街上不管啊，呜呜，我好可怜啊。”

“报官！你们放开别拦我！”

“陶娘子，你先冷静点，报官是要报的，但是……”

“卢娘子，你踩到我我的脚了。”

“让一让，各位让一让，罗老太爷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人群外，车夫隔着老远便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年迈的花甲老人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看见了这边的情况，然后沉下了脸，喝道:“孽障！还不给我滚过来！”

罗敬连忙坐回了车子里放下车窗，对车夫说道:“快走快走！我祖父来了，去学堂，快！”

车夫一甩鞭子，马儿吃痛扬起了马蹄，众人生怕被踩到连忙让开。

“驾！”马车重新行驶在官道上，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边罗老太爷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慢而来，他边走边说道:“阮小公子，你怎么样啊？这孽障，又出来惹是生非，真是气死老夫了。”

“呜呜……我要死了。”阮鱼软绵绵道:“罗老太爷，这次可不是五文铜钱可以解决的事，上次我只是流了鼻血，但是这次你看看，我头上脸上全是血，这要是打坏了我聪明的大脑，你们怎么赔？”

罗老太爷身旁的冷面侍卫看着他，心想能怎么赔就怎么赔呗，左右顶破了天也不过十两银子，罗家可不缺这点银子。

“阮小公子，你想我们怎么赔？你说。”罗老太爷弯身蹲下与少年人平视对线。

“三两吧，应该够养回来了。”阮鱼思考一番后说道。

“好，”罗老太爷从侍卫手里拿过钱袋放到他怀里，说道:“阮小公子，坐老夫的马车，老夫送你去医馆吧。”

阮鱼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的眼睛亮亮的道:“好啊，那就多谢罗老太爷了。”

然后看向解浚成，挥挥手说道:“解兄先去学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