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刀 第一章 人形兵器

寒冬夜里的风就像刮骨刀，行走在外皮肤都能感受到轻微刺痛。

宁国皇城寿都，天历十六年腊月十八，甲第巷裘府，礼部侍郎裘袙府邸。亥时已过，府中只有零星几个守夜的丫鬟小厮还清醒着。

守礼院中灯火通明，裘袙的床上绑着一个女人。上等姿色，约莫二十来岁。

从衣着和打扮可以看出是个家境不错的已婚妇人。因为之前的剧烈挣扎，头上的簪子已经掉落，头发变得凌乱。

冯月的嘴巴被手帕塞住，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粗麻绳勒得很紧，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今天是冯月每月定期礼佛的日子，晌午刚走到寒山寺山脚下，就遇到一帮匪徒。

随从丫鬟被突然出现的贼人冲散，冯月被迷晕带走，醒来就见一个脑满肠肥的人色咪咪地盯着自己。

“小美人儿，你也别怪我。”裘袙搓了搓手，又急色了几分，“谁让你夫君是个硬骨头呢？”

冯月的夫君，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裴青，出身寒门，一心正义为民，在利益勾连的官场上难免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看着床前正急迫解着腰带，笑得油腻而猥琐的裘袙，冯月挣扎得更加厉害，一双丹凤眼里全是恐慌和仇恨，隐约透出几分认命的绝望。

似是想起了裴青的油盐不进，“过了今晚，我倒要看看他裴青，知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裘袙咬牙切齿，双手慢慢伸向床上的美人。

身下的冯月突然停止了挣扎，裘袙背后一凉，停下正在解冯月腰带的手，转头一看。

直直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这双眼睛的主人，裘袙只感觉脖颈一痛，瞬间身首分离。

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洒了冯月满脸，眼前红彤彤一片。裘袙死了。

“唰—”，极快的刀光闪过，背后的麻绳断成两截。出于害怕，冯月浑身颤抖，尽管没了麻绳的束缚也依旧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泠花没再关注床上的人，提起裘袙的人头，装进盒子里，反手将刀插入背后的刀鞘，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感觉到动静，冯月悄悄睁开双眼，只见到一个清冷的背影。刚才见过一眼如镜般冷气森森的刀，刀身插进一个刻有繁复花纹的羊皮刀鞘中，只留下刻有一朵曼陀罗花的刀柄在外面。

它的主人约五尺高，身姿挺拔，手上提了个红檀木盒。从背影看不出是男是女，肩比成年男子窄了些，通身气势逼人。

这个背影给人的感觉，比寒冬腊月里的井水还要冷。头发高高束起，只穿了一身夜行衣。慢慢地走远，与黑夜融为一体，直至在冯月的视线里消失。

泠花提着盒子，越上房脊，几个起落就出了甲第巷。

这次的任务目标，项上人头值五百两白银。加上上几次，可以在京城买一处大宅子了。

露在面巾外的眼睛眯了眯，脚下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该回第一楼交任务了。

江湖第一楼，楼主柳臣梧。两年前原本是刀剑世家柳家少庄主，为人仗义豪爽。后因域外邪派觊觎柳家铸造秘籍，柳家满门除柳臣梧外悉数被杀。

江湖中人无一不为一代世家的陨落扼腕叹息。武林盟自诩正义，誓要维持江湖秩序，伸张正义。

于是召开武林大会商讨伐邪大计。

大会第一天，武林盟主汇集各派代表，商议共同寻找流落在外的柳臣梧。还没得出结果，武林盟外围守备就被突破。

柳臣梧浑身是血，带着祖父柳锡打造的琉星刀和一个小姑娘，打进了武林盟。

江湖传言，琉星刀乃天下第一刀，取天外陨石，用火山熔浆烧制八年，再经九九八十一天锻造而成。

刀面如镜，刀长二十八寸，坚硬无比，寒气逼人。柳锡见刀成，大喜。试之，虽威力巨大但险失心神。

方知此刀凶气太重，若持刀人压制不住，反而被它控制，将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为了江湖的安危，柳锡决定封存琉星刀，并定下家规：

除非能够控制琉星刀的持刀人出现，否则无论何时都不能让琉星刀现世。

江湖中人得到风声，传言四起。心胸狭隘之人，认为柳家拥有绝世神兵，会一家独大，统治武林。

武林盟主与域外邪派勾结，邪派夺铸造秘籍，他得琉星刀。狼狈为奸，各怀心思。武林盟主在邪派入侵柳家时暗中使力，这才导致了柳家的覆灭。

天网恢恢，柳锡临死之前得窥真相，不得已将琉星刀和铸造秘籍交给孙儿柳臣梧，倾全家之力助柳臣梧逃脱。

柳臣梧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收集证据，因缘际会之下在域外邪派遇到泠花。

“柳贤侄，这是怎么回事？你可还好？”崆峒派掌门方轩与柳臣梧父亲乃是至交好友。见柳臣梧出现，急忙起身。

“方伯伯，”柳臣梧拱手向方轩示意，“诸位，柳某今日前来，只为讨一个公道！”他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将这些时日收集的证据拿了出来。

“这是武林盟主柯岳勾结域外邪派，觊觎我柳家秘籍和宝刀，”想起全家一百二十五口人被害的惨状，柳臣梧哽咽了一下，“设计残害我柳家一百二十五口人的证据！”

“域外邪派多行不义，数日前已被悉数消灭。”

柳臣梧话音一落，本就窃窃私语的人群变得更为混乱嘈杂。

“这柯岳真是阴险毒辣！我看除了柳家这一桩怕是还勾结域外邪派干了不少龌蹉事。”

方轩看着手中的证据，抑制不住怒气而浑身颤抖，“柯盟主，我感念你对于柳家的关切来参加武林大会。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害我柳兄一家的幕后黑手！”

柳臣梧握拳，抑制心中看到柯岳产生的杀意。“我多日的潜伏和等待，就是为了在今天，在大家面前！揭开柯岳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为我柳家满门讨个公道！”。

泠花站在柳臣梧身后不发一言。仿佛只是柳臣梧手下和琉星刀一样的存在，在场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在要杀人的时候出刀。

柯岳见铁证如山，众人议论纷纷，就知道他今天算是躲不过了。

狠狠地瞪了柳臣梧一眼，“小子，我栽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脚下发力，将内力灌注于刀，向柳臣梧刺去。

众人没想到柯岳会狗急跳墙，反应不及。柯岳能当上武林盟主，功夫自然数一数二。

“贤侄！”方轩目眦欲裂，运力向柯岳飞去。

“柳少侠，小心！”在场用刀剑的人，大多与柳家有几分交情。柳臣梧虽然少年英雄，但武功差柯岳远矣。

“难道柳家唯一的血脉，今天就将葬身于此吗？”不忍心见柳臣梧死的人已经转过了头。

“叮——”是刀断裂的声音。泠花在柯岳飞到面前之时，出刀挡下了他的攻击。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柳臣梧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小丫头拿着琉星刀挡在柳臣梧面前。

她依然不发一言，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柯岳。

“呵，小丫头本事不小啊，”柯岳将刚才刀的断裂归结于神兵琉星刀。

“有本事你放下琉星刀，咱们再来较量一番。”

“柯岳你好不要脸！”方轩将柳臣梧护在身后，“欺负小女孩也算本事，我来和你打！”

“方伯伯，且慢。”柳臣梧按住了方轩拔剑的手。

“泠花，交给你了。”接过泠花递过来的琉星刀，拉着方轩退至一边。

“方伯伯，您可不要小瞧泠花，她可厉害着呢！”柳臣梧盯着已经动手的泠花，手中的琉星刀传来阵阵寒意。

“贤侄，这泠花姑娘是何来历，我看她的招式凛冽，整个人在战时的状态就像一柄毫无感情的刀。”

能当一派掌门的人，绝对有几分本领。可就算是他，看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有些望之生畏。

这是一种本能，就像普通人在野外看见猛兽。心中止不住害怕，知道危险，想要逃跑本能。

柳臣梧看着泠花打斗的身影，“我在域外邪派中见到她时，她正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厮杀。”想到那个场景，柳臣梧的目光沉了沉。

“我本想避开这尊杀神，但是琉星刀突然开始嗡鸣。”这是琉星刀刀成以来，第一次发出嗡鸣。

“琉星刀？”

“是，琉星刀。她似乎是受到了琉星刀的呼唤。”柳臣梧顿了顿，“或者说是琉星刀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凶气大盛。”

方轩皱眉，“琉星刀大凶，泠花姑娘杀气过重，得了琉星刀不是更加凶戾？”

就两人几句话的功夫，柯岳已然战败。

“我当时也是如此认为，所以在泠花过来抢刀时极力阻拦。”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求饶的柯岳，柳臣梧举起琉星刀给了他最后一击。

转身向各派人士道：“臣梧大仇已报，柳家满门终于可以安息。”

这次武林大会打着伸张正义的名号，虽然柯岳用心险恶，有心利用各派。但是绝大多数人是真心想要为柳家保存唯一的血脉出一份力。

“感谢诸位今日来此为我柳家伸张正义。”柳臣梧向面前的人们鞠了一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将怀中的秘籍掏出来，“祖父在世时，就有将秘籍拿出来与各位铸造师切磋探讨之意。”

柳臣梧将秘籍交给华严宗主持，“华严佛寺的藏经阁中，汇集百家秘籍。我今日秉承祖父意愿，将此秘籍交于华严寺。”

华严寺主持玄音微微欠身，接过秘籍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柳施主大义。”

柳臣梧点头致意，“麻烦主持了。”

柳臣梧这一举动引起了轩然大波，方轩担忧地望着他“贤侄，这可是你们柳家世代铸造的心得啊，这……”

柳臣梧冲方轩释然一笑，有了几分灭门前潇洒少年郎的影子“方伯伯不必介怀，这也是祖父和父亲的心愿。只要秘籍不落入歹人之手，那我柳臣梧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各位如有需要都可去华严寺翻阅，到时倒是要烦扰华严寺的诸位了。”

用刀剑之人多不胜数，让门派中的铸造师习得柳家秘籍，不仅买兵器的钱可以省一大笔，门派的实力也会有质的提高。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若想查阅，华严寺随时欢迎。”

“华严寺不愧是武林第一大宗门，心胸和气度都令人佩服。”

“是啊，柳少侠不愧是名门之后，心胸宽广。此后如有需要尽管开口，我点苍派必定相助！”

“我华山派亦是！”

“白凤道也愿助柳少侠一臂之力！”

“药灵谷……”

…………

武林盟事了，柳臣梧将手中的琉星刀交给了泠花，泠花接过背在背后，心想应该给琉星做个刀鞘了。

带柳臣梧回到他下榻的客栈，方轩想起之前关于泠花的话题，见泠花进了客房。

“当时拦住没？”

柳臣梧苦笑，“您看那丫头的功夫，我可不是她的对手。”

方轩点点头，想也是，看泠花与柯岳之间的打斗，狠得就像刚尝到血的刀，锋芒毕露。

“我没拦住她。但是泠花得了刀反而冷静下来。”

柳臣梧后来才知道，用来打造琉星刀的天外陨铁，是从泠花一家的手中得来的。

“泠花的父亲是个侠客，八年前偶然间得到这块陨铁，没想到走漏消息被域外邪派盯上。

他在被追杀的途中遇到祖父，和祖父做了交易。他将陨铁送与我们，相应的柳家则要保护泠花母女。”

方轩对这事有些印象，“可我听你父亲说没找到人。”

“是啊，祖父回到柳家就派人到他说的地方去寻泠花母女，可是域外邪派早到一步，杀了泠花父母。”柳臣梧攥紧了拳。

“他们翻遍了四周也找不到陨石，见四岁的泠花根骨绝佳，天纵奇才。便想到了门派中将人……炼成兵器的方法。”

“将人炼成兵器？”

人如何能成为兵器呢？！

“他们将泠花带回门派，练蛊一般让几岁的孩童相互厮杀。”柳臣梧眼眶通红，“泠花……泠花她经历了三年的厮杀，后来又经历了五年残酷的训练，被喂了各种各样的药。

我去的那天，正好是——人形兵器大成的一天。”

柳臣梧想起域外邪派中人间炼狱般的情形，讽刺一笑，“他们费尽心思炼制人形兵器，却没想到成了人形兵器的泠花凶性难以扼制。”

那天泠花大开杀戒，整个人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泠花就像是一柄真正的刀，她将琉星刀看成是她的同类。”

琉星刀给泠花一种熟悉的感觉，勉强将她从无休止的杀戮中唤醒。

柳臣梧喝了一口茶。

他无比庆幸当时决定忍住疼痛，缓缓靠近泠花。可能是因为琉星刀到手，泠花当时并没有对柳臣梧出手。

“泠花虽然因为成长环境情感淡薄，难以体会世间的情感，但却异常聪明。”

想到前一刻还宛如修罗在世的泠花，被他死缠烂打，说拿了琉星刀就得给他当打手，抱着琉星刀认真思考是不是要为了琉星刀答应自己的样子，柳臣梧勾唇笑了笑。

得亏这杀神能答应他，而不是杀人夺宝。柳臣梧现在想来都觉得神奇，可能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在收集证据时碰到了邪派的大长老，才知道这个决定跟在我身边的姑娘就是泠花。”

柳臣梧抑制不住心疼，“若是当初我们柳家快一步，泠花可能就不用遭遇这些。而我，我……可能会多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方轩拍了拍柳臣梧的肩膀，“贤侄，都过去了。”

“如今域外邪派以灭，柯岳伏诛;也算是对柳家，有了一个交代。”

柳臣梧点头，起身郑重地向方轩行了一礼，“多谢方伯伯这段日子为了柳家奔波。”

方轩扶起柳臣梧，“咱们叔侄不说这些。”经历这一场大劫，眼前的侄子肉眼可见的成熟了起来，隐约有几分好友的模样。

方轩忍住泪意，“臣梧，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啊？无论何时，伯伯总是在你背后支持你的！”

柳臣梧看了眼泠花所在的房间，“方伯伯，我打算带泠花出去走走，她这些年过得太苦。我想带她去看看山水，体验一下风俗民情。”尽力把她从世界的边缘拉回来。

第二天，柳臣梧就带着泠花告别了方轩。

方轩偶尔也能收到柳臣梧的来信，讲他们途中趣事。

说他们建立了第一楼，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

再见已是三年后，方轩受邀去第一楼参加泠花的及笄礼。

作话：新人写手前来报到(敬礼)。第一次写文，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也欢迎大家在评论区交流捉虫。若大家觉得我的文不错，就请留言给我鼓励吧。(请看作者君那双真诚带着渴望的小眼睛o.o，写文我是认真的！！！我超可爱，大家快来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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