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孤 第四章 月色

夕阳照晚景，紫竹峰上天色渐暗，猴群的吱吱声从半山腰内传来，吵闹烦杂。

“在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关于你师娘和师妹一事烦恼吗？”石长枫问道。

柳沐想想，道：“有点。”

石长枫表情一僵：“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实在。”

柳沐躲过石长枫意图来摸他脑袋的手，道：“不过，我能理解。”

石长枫僵硬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他拍拍柳沐的肩膀：“走吧，去见一见你师娘。她盼你来可是盼了许久。”

柳沐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紫竹峰作为天青九峰之一，占地自然极广。

只是这偌大之地，房屋瓦舍却颇为罕见，反倒是各种小园子层出不穷，虽人影罕见，可依旧让人感到热闹有趣。

而在柳沐的印象中，紫竹峰是冷清的，简陋的，简单的。这里除了紫竹，便只剩猴群。

如今到此一看，实在大为不同。

柳沐知道，这样的改变绝不可能是出自石长枫之手，那么只可能是未曾谋面的师娘与刚才初见的小师妹做的了。

柳沐不禁叹出一口气，看来，自己当初考虑的还是不够全面。

走过一片园林，其后才是楼阁。楼阁前早已站着一名女子。

安静端庄，风姿卓越。

柳沐认出了那个女子。

石长枫带柳沐走到妻子身前，介绍道：“小安，这便是你师娘了。”

柳沐行礼，恭敬道：“徒儿拜见师娘。”

这女子名为黄茹怡，在与石长枫结成道侣之前，曾是清莲峰的一名长老，与石长枫是同辈。

黄茹怡面带微笑，细细打量着柳沐，小片刻后，她柔声说道：“不错。”

她伸手摘下自己的碧玉发簪：“虽说男子用这般发簪稍显柔气，但是这发簪算是不错的灵器，日后修行中若是遇到危险，便可用它保你一命。你且收下。”

柳沐躬身，双手以接：“谢谢师娘。”

“嗯。你们长途跋涉而来，先去休息一阵吧。饭过会儿就好。”黄茹怡话说的不急不缓，语气平和轻柔。

柳沐再行一礼，缓缓后退。

石长枫则是嘿笑了两声，提醒道：“备两瓶小……”

“小安，你喝酒吗？”黄茹怡在他话音落完之前打断。

“不喝。”

黄茹怡以询问的目光转向石长枫。

“咳咳……那，那什么，我，我也不喝。”

柳沐垂着头，心底好一阵惊奇。

……

……

“师父何时成的婚？”

在石长枫将柳沐带到属于他的楼阁前时，柳沐突然发问。

或源于之前的隐瞒，石长枫此次直接回答道：“为师与你师娘，结成道侣已有近百年。”

他帮柳沐推开房门，房内干净整洁，显然是已经收拾过了。

“那时你师祖仙逝不久，紫竹峰仅余为师一人，那段时间，我陷入魔魇，是你师娘常从清莲峰过来陪着我，助我走出其中，我便这般，对她动了情意。”

柳沐将乾坤宝袋中的些许生活品取了出来，脑海中却是在想。

魔魇？没想到一人的离逝会给他带来这般重大的影响，更想不到的是他能从中走出来。

渡过魔魇之人，往往修为都能大涨，这或许就是石长枫如今这般强大的原因。

“日后你修行，便直接去二楼，为师已在二楼为你准备了一处灵阵，在里面修炼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石长枫主动转移了话题。

“好。”

柳沐找了个凳子坐下。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石长枫看着柳沐，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之前的那道身影，他眼光微闪，悄然离开。

听到石长枫离开的声音，柳沐抬起头看向了门口，随后便归神自省，观察自身的灵力情况。

体内的灵力无声运转，悟意四道。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嘎吱——”

房门被推开，柳沐睁眼，随后一愣。

推开门的不是人，是只浑身长毛的大黄狗。

大黄狗扭着屁股走了进来，摇着尾巴，咧着嘴。

……

怎么还有狗？

柳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了峰。

“咚咚咚——”

大黄狗一条腿敲了敲门，两只眼睛盯着柳沐。

“有事？”

这世间妖魔鬼怪并不稀少，柳沐虽然实力低微，可也能看出这黄狗蕴含有一丝灵性。

大黄狗向着身后甩了下头，似乎在示意柳沐出去。

“嗯？”

柳沐表情疑惑。

大黄狗见他没反应，又甩头示意了几下。

“你这狗，倒也有趣。”

柳沐笑着站起，走出房门。

一道清灵的身影在眼前一晃，换了一身碧萝衣裙的石潇潇堪堪停在柳沐身前。

小姑娘红着脸，喘着气，小声说道：“师……师兄，开饭了。”

柳沐明悟：“它也是来叫我去吃饭的？”

石潇潇冲着那站在门口优哉游哉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小声叫道：“二幺，过来！”

大黄狗顿时吐着舌头跑来。

小姑娘面含少许羞涩，低声解释道：“这……这是二幺，爹爹养的狗，它很有灵性的，刚才娘亲要我来叫师兄吃饭，它听到了，就先跑来了，我没追上。”

“师父养的？”柳沐问道。

“嗯。听爹说，这是师祖留下的狗，论年龄，可能比师兄都要大些。”石潇潇道。

“师祖……”

柳沐低声自喃，记忆的齿轮缓缓转动，他忽然想起了一缕往事，不禁一笑。

“师父喂它吃过灵药？”

潇潇点头：“吃过几颗灵丹，其实……二幺现在有参云境的实力。”

“参云境……倒是惊奇。”

柳沐没有再多说什么，迈开步伐离开。

潇潇弯下腰戳了戳二幺的狗头，小声说道：“等下再收拾你！”

二幺顿时“呜咽”一声，耸拉下了脸。

潇潇这才轻哼一声，随即赶忙提起小裙子追上前面那挺拔的身影。

……

……

腾腾热气在上升，小小的碗里各种佳肴堆积如山。

看着随时可能倒塌的菜肴，柳沐有些头疼。

小小的饭桌前，只坐着四个人。

饭桌旁的空地上，单独摆着一个小盆，盆中有食，二幺狼吞虎咽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餐。

“小安，这是你第一次来紫竹峰，多吃点。”

黄茹怡柔声说着，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柳沐碗中。

潇潇在一旁嘟着嘴小声说道：“娘，你都从来没给我夹过这么多好菜。”

黄茹怡反问道：“我给你夹菜的次数还少吗？”

潇潇细想一下，摇摇头。

“那就是了。”黄茹怡教训道，“你啊，不能只看眼前。”

“知道了。”潇潇低下头吃饭。

……

……

晚餐结束的时候，柳沐还是吃完了一整碗的食物。

他忍不住运转灵力，化解体内的腹胀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的这么撑。

他思考片刻，决定以后还是多闭关，少吃饭。

修真者可体内辟谷，食饮并非生命之必要。

其实紫竹林今日摆宴，也只是为了欢迎他而做，并非日夜都有宴食。

回到阁楼，柳沐直上二楼，准备即刻闭关，只是在打开闭关室的房门前，他的脚步陡然停住。

他转过身。

月色下少女亭亭玉立，冷风轻拂，裙摆微微扬起。

柳沐下楼。

“有事？”

潇潇的小脸蛋微红，她抬起手中的一坛清酒，小声说道：“师兄，这是固灵酒，母亲亲自酿制的，拥有固本培元的效果。娘亲听说师兄修行遇到些困难，要我给你送来。”

柳沐接过酒坛：“谢谢。”

“不……不客气。那……师兄，我就先回去了。”

潇潇的脸似乎又红了一分。

“等等。”柳沐叫住。

“师兄……还有事吗？”潇潇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涩。

“送你的玉佩，在吗？”

“在。”

潇潇将玉佩取出，递给柳沐。

柳沐拿过，将固灵酒收入乾坤宝袋的同时，又取出一条红绳。

柳沐将红绳穿过玉佩，结出一个繁美的印记，才还给潇潇。

“日后便将它挂在腰间，不要轻易取下。”

潇潇有些呆呆地看着掌心的玉佩红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谢……谢谢师兄。”

“嗯。回去吧。”

柳沐转身回到了楼阁。

潇潇在月光下静立许久，才红着脸离开。

师兄……真英俊……人也真好。

……

……

“送的是什么？”

茭白的月光穿过云层，夜月下还有两道身影。

石长枫含笑道：“灵物，不管那红绳，还是玉佩，都不简单。”

黄茹怡略感惊讶：“你这徒弟，还挺富裕。”

石长枫感叹：“师父给他留了不少东西。”

“我挺喜欢这孩子的，性格虽然沉闷了点，但是还不错。”

石长枫呵呵一笑：“师父看中的人，又岂会差？”

“不过他的修为是怎么回事？”黄茹怡有些担忧的问道。

“据他自己说，是一点小毛病，很快就能好的。”石长枫叹了口气，“这孩子，有主见的很，不用过多担心。”

黄茹怡点头：“那就好。”

啪——

她拍开环绕上腰间那只手，红着脸道：“想干嘛呢？”

石长枫憨憨地笑了笑，贼手又缠绕了上去：“想你了。”

“大晚上的也不害臊！”

“就是大晚上的才不害臊嘛！快回去吧！”

石长枫搂着妻子，化作一缕剑光回到了房中。

当晚，一道隔音结界幽幽升起。

……

……

来到闭关室的柳沐第一时间便打坐静修起来，固灵酒对一般的修行问题有点用，可对他遇到的困难并无帮助。

柳沐的修行境界缓慢并非源自于自身体质资质，而是因为他修行的一种仙法。

这仙法名为“诛云散”，柳沐是第一个修行此法的修真者，没有任何先驱者可以给他带来感悟，帮他解决疑惑，他只能依靠自己。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对自身实力的提升速度限制如此大？’

柳沐始终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就想到明白为止。

于是，来到天青剑宗的第一天，柳沐便闭关了。

这一闭，便是一整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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