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孤 第二十二章 止断的过往

宽阔的街道，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柳沐不仅是修真者，他还拥有神皇陛下亲赐的令牌。

柳沐说的没错，王治身为皇朝高官，的确不惧他这不知名的修真者，可他不能不惧他们效忠的神皇。

王治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额间冷汗下流不止。

那被关在刀阵中的李夫人，更是直接吓昏过去。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们只是想抓一个贫民窟的小孩，怎么会引来这样的大人物。

柳沐声音冰冷刺骨：“现在，我可能管你南庆城的私事？”

王治吓得脸色发白，断断续续道：“大......大人请吩咐。”

“公事，公办。”

柳沐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离开。

他不喜借势，可今日他是真的烦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顾家母子掳走。

听到柳沐的话，王治忙回头道：“来人，将刘芳打入大牢！还有南城城防军，停职查办！”

“是。”

“等等。”

附近的官兵尚未动手，有一道声音从小巷中传来。

听到这声音，柳沐和顾冷都停下了脚步。

柳沐是知道来者身份，顾冷则纯粹是因为好奇。

众人循声看去，看到的是一个鬓发半白的老人。

那是李家的家主，李瑜。

李瑜真实的年岁其实只有半百不到，但当年那一次错事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萧条。

为做错事而忏悔，也未自己没有勇气负责而自愧。

以致于他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好似五六十岁的老人。

李瑜走到王治面前，缓缓躬了下腰，说道：“城主，放过内人吧。”

他将头顶的官帽取下，声音透着沧桑和乞求：“这一切的过错都在卑职，当年的错误是我，如今的错误也源自我。”

“卑职有辱官名，愿褪去这一身官服，请城主大人责罚。”

王治心有不忍，可又不敢改变责令。

他转头看向了柳沐。

柳沐摸了摸顾冷的头：“你决定。”

“我？”

顾冷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嗯。”

他看向李瑜，又望向昏厥于刀阵中的刘芳，说道：“公子，他们看上去有些可怜。”

柳沐有些欣慰，他对着李瑜道：“告老还乡吧。”

李瑜向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人。”

告老还乡自然不是因为刘芳冲撞了柳沐，更多的是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从他答应将顾玉玲贬入贫民窟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为官之本。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顾冷面前，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顾冷的头。

顾冷本能的向后一缩。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中流出，他声音哽咽：“孩子，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你娘亲？”

顾冷疑惑：“你认识我娘？”

李瑜点点头，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沉重。

顾冷本能的看向柳沐，可柳沐并没有回应他。

他想了想，道：“你说。”

李瑜道：“就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扑通！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了地上。

“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顾冷一下子就慌了，他赶忙扶起李瑜：“你，你别跪下啊！”

李瑜用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又一次，他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摸到了他的脸。

“走吧。”

柳沐一拍顾冷的肩膀，转身离开。

顾冷感受着那粗糙的大手，厚重的纹理摩挲着他的脸颊，他竟觉得有一丝温暖。

少年心志尚轻，不懂这其中缘由，只能抱歉地鞠了一躬，转身跟着柳沐离开。

宽阔的大街上，李瑜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无声的哭泣……

……

……

回草屋的路上，柳沐淡淡问道：“有何感受？”

少年沉思片刻，问道：“公子认识神皇陛下？”

柳沐道：“我当然不认识。”

“那公子的令牌？”

“前人遗物罢了。”

“哦。”

过了片刻。

“公子，日后我若是像您一般成了仙人，我也不会欺负凡人的。”

柳沐隐在斗笠下的嘴角勾了勾。

“你不一样。”

“我要向公子一样。”

他语气好似在置气一般。

柳沐摸摸他的头：“随你。”

摸着顾冷的手一定，柳沐突然明白了为何石长枫老喜欢摸自己的头发了。

他不禁笑了笑。

笑出了声。

顾冷一脸惊奇地转过头：“公子在笑？”

柳沐镇声道：“你听错了。”

顾冷疑惑：“我明明听到了。”

柳沐轻咳一声：“我只是在感慨，不管是谁，都是会变的。”

那只小红鸟说的对，自己的话，真的多了。

尽管这些年他一直沉默寡言，可一个人如果已经发生了变化，想要再回到过去，就很难了。

但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柳沐想着。

因为变的不止他一个。

麒麟也变了，它以前最讨厌自己烦它。

凤凰也变了，它以前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这世上不存在静止的东西，有变化，才会有进步，这不是坏事。

这一刻，柳沐的脑海一阵轰鸣，他的大脑陷入空明。

霎时间。

遥远的苍穹顶端云卷云舒，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而降。

轰！

闪电劈在柳沐身上，将一旁的顾冷给生生震开。

身中闪电的柳沐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灵元一阵动荡，整个人的气势都在节节攀升。

仅仅一瞬间，他的境界就从悟意五道升到了悟意六道。

升至六道后不到三息，体内关窍一震。

悟意七道。

又过三息，又是一震。

悟意八道。

这还依旧未完，他体内的气息依旧在攀升，灵元依旧在壮大。

最后一声震响。

柳沐的境界最终停在了悟意九道。

境界虽然停止攀升，可柳沐的识海并未安宁。

这降在他身上的，不是天罚，而是顿悟之力。

除却壮大的灵元外，他还需要感悟这份顿悟。

这才是最最珍贵的东西。

顾冷在一旁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公子……公子居然遭雷劈了！

不过好在柳沐表面看上去丝毫无碍。

他围着原地发呆的柳沐确认了许久，才发现公子似乎是在经历好事，这才放下心来。

老老实实地守在柳沐一旁。

这一守，便至深夜。

……

暮夜蛙声一片，柳沐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参天悟道的一天。

一次小小的经历，居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大的变化。

不仅实力提升了许多，更重要的参悟到了大道之力。

对于自己的成仙之路，柳沐第一次感到无与伦比的自信。

不过他也有不满之处，这不满之处自然就是看似上升了许多的境界，实际对于这参天悟道的奖励而言，还是少了些。

这主要还是源于柳沐所修行的诛云散。

柳沐万万想不到，诛云散居然连天道赐予的灵力都能散去。

若非先前诛云散自发运转，散去这诸多灵力，柳沐此刻恐怕已有参云三道甚至更高的境界。

“唉！”

柳沐微微叹了口气，对这仙诀也是无可奈何。

夜已深，柳沐看向四周。

顾冷正抱着一根木枝，靠在一旁的大树下，沉沉睡去。

他走向前，想要唤醒他，可手抬出之际，又有些不忍打搅这孩子的睡眠。

于是，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大地上。

一个带着斗笠的白衣男子，正背着一个熟睡的少年向着林间草屋走去。

……

……

“公子！公子！公子！”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顾冷就大喊着冲出草屋。

神情满是慌乱。

而当他看到草屋外那道躺在紫竹椅上，用斗笠盖着脸的身影时，心顿时安了下来。

柳沐敲了敲竹椅。

“好吵。”

少年走到柳沐身边，帮他轻轻摇着竹椅。

“嘿嘿，公子，我错了。”

柳沐伸手在他头上一敲，随后拿出几十张画纸。

“这便是你从今日开始，需要修炼的功法。”

少年登地一跳，兴奋叫道：“我也能开始修炼了？”

柳沐直接把画纸塞入他怀中。

“少说，多做。”

于是，顾冷的修行之路，在这一天，正式开始了。

……

……

烈阳高照，灼灼热气投射在大地之上，南海的海风袭来，又将这热气吹远。

柳沐手握一根细长的树枝，在顾冷的身上各个穴位轻点。

声音朗朗。

“传授给你的功法，名叫定阳台。”

“这道功法，源自佛法，是以人心中阳火，铸天阳灵台。”

“这道功法异常难修炼，但你必须在两个月内将他学会，听到没有！”

柳沐语气格外严厉。

顾冷迟疑不决，终是问道：“公子，您之前跟我讲过修真者分有境界。”

“我还未有灵力，该如何修炼这功法？”

柳沐道：“这就是这道功法的强大之处。”

“定阳台无需灵力为基础，它需要的，是人心中阳火。”

“这是每个人与身俱来的东西。”

“只要你能参悟，自然就能修炼。”

顾冷半知半解，挠挠头道：“那我试试吧。”

柳沐道：“我会在一旁指导你的。”

“嗯。”

顾冷重重点头，随后一边看着画纸，一边认真努力地修炼。

定阳台传自佛法，其主旨，自然离不开佛心正气二字。

柳沐表面上看似轻松，实际上颇为紧张。

因为这定阳台，就连他自己，也未修成过。

但，这是顾冷必须修成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