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孤 第十九章 公子

穿过一个个小巷，柳沐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顾力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仙人，我们要去哪？”

柳沐说道：“不要叫我仙人。”

顾力听到这话，不仅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欣喜若狂地喊道：“师父！”

“也不要叫我师父。”

顾力笑脸一僵：“呃……”

“嘎嘎嘎嘎——”

有一排乌鸦在他头顶飞过。

“就叫公子。”柳沐补充了句。

顾力僵硬的笑容又舒展开来：“是，公子。”

过了片刻，他忧心体弱的母亲，忍不住又一次问道：“公子，我们要去哪？”

柳沐停住了脚步。

顾力心脏一跳，心想难道自己的几次追问惹怒了公子？

“到了。”柳沐说道。

“啊？”

顾力接着微弱的星光虚眼细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巷，前方是一片树林，林中依稀可见一座小小的草屋。

柳沐带头走进了草屋，草屋不大，但房间很是足够。

“先住着。”

柳沐说了句，便找了个房间走了进去。

顾力知道，他是又要去休息了。

仙人都这么爱睡觉的吗？

还是只有公子喜欢睡觉？

他想了想，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

他将母亲扶进房间，发现这小小的草屋内，各种设施都齐全的很，床铺上的棉被是崭新的。

看样子是新准备的。

翌日清晨，暖阳初照。

顾玉玲和顾力是饿醒的，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什么动作了。

他们走出各自的房间，看到客堂的大桌上摆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很多香喷喷的馒头。

顾力知道这是公子准备的，连忙跑过去抱起大碗，呈递到顾玉玲面前。

“娘，你快吃。”

顾玉玲拿起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一脸的溺爱：“你也吃个。”

顾力痴痴傻笑着。

草屋外，柳沐坐在竹椅上，这个地理位置是他亲自挑的，他很喜欢。

因为这里能晒的到太阳。

盖屋子的人来自南庆城最著名的问药居。

问药居垄断了南庆城的医药产业，有钱的很，建个小草屋根本不在话下。

至于为何要建，那自然是因为，问药居，就是天青剑宗在凡间的产业之一。

天青剑宗看上去超然世外，可说到底还是在这个世界。

你住在这个世界，你就有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柳沐晒着太阳，屋内顾玉玲母子的交谈一句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真是让人羡慕的母子感情。

“公子。”

顾力走了出来。

柳沐头上依旧盖着斗笠，直到现在，顾力也不知道柳沐的长相是如何。

柳沐问道：“你的名字。”

“顾力。”

顾力老老实实回答。

“不好听，换一个。”

“啊？”

顾力一愣神，便听柳沐说道：“叫顾冷。”

顾力摸了摸头，转身看向草屋门前的母亲，母亲笑着点点头。

“是，公子。”

从此以后，顾力便更名叫做顾冷了。

柳沐起身，道：“走吧。”

顾冷一喜：“去练功？”

“去找草。”

……

……

顾玉玲留在草屋，顾冷跟着柳沐离开。

他们都不担心顾玉玲的安全，顾冷是相信公子，柳沐是觉得问药居如果连一个妇人都保护不了，那也枉费了天青的培养。

柳沐带着顾冷来到海边时，丢给了顾冷一张画纸。

“沿着海畔，找到这草。”

顾冷阅览画像，画像上是一株菊色小草，下面注了个标识。

叫兰灵草。

顾冷摸了摸头，跑到海畔去了。

兰灵草并不罕见，但也算不上好寻，顾冷足足找了一个早上，依然没能找到。

“公子，要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顾冷喘着粗气，疲惫的不行。

“那间破木屋已经毁了。”

柳沐声音淡淡，却让顾冷心中一悚。

木屋已毁，他们得罪了南庆城的官兵，没有任何银两的他们，不依靠柳沐就活不下去。

这种条件下，他没有提要求的权力。

顾冷咬咬牙，继续了他的寻草之旅。

若是这点苦楚都吃不了，如何对得起公子将他们从贫民窟带出来的大恩。

顾冷拖着瘦弱疲惫的身体，硬是从正午又寻到了晚上，可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浑身酸疼，腿脚都在颤抖。

“今日便到这吧。”

柳沐的话如一把刀，剪断了他一直紧绷地那根弦。

他身体倾倒，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柳沐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提着他回去。

二人回到草屋的时候，屋子里香飘四溢，桌上摆了几道热菜。

顾玉玲看到被柳沐提着的顾冷，眼神担忧，却并不敢多问，只是说道：“之前有人送了些饭菜过来，我给你们热了一下。”

“嗯。”

柳沐点点头，提着顾冷走进房间，一把将他扔到床上。

他拿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就是将里面的药液往顾冷嘴里灌。

“咳咳咳咳……”

顾冷直接被生生呛醒，一醒来，浑身的酸痛就袭入心海。

“嘶——”

顾冷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疼疼疼疼！”

忽然，他看到床边的柳沐，柳沐手上拿着个玉瓶。

顾冷感觉到喉咙里的湿润，他忍着疼痛坐起身，从柳沐手中接过玉瓶，一饮而下。

清凉的药液流入体内，一种舒爽通透的感觉传遍了全身，疼痛顿时被缓解了许多。

“多谢公子。”

“去吃饭吧。”

……

餐桌上，只有顾家母子，柳沐并不在。

早上，他躺在外面晒太阳，到了夜晚，他又去晒月亮。

神仙的生活还真是惬意。

顾冷一脸羡慕。

顾玉玲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阿冷，你一定要跟着公子好好的学，等哪天你成了仙人，记得带娘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顾冷扒拉了一大口饭，鼓着嘴巴说：“放心吧娘，我一定不会让您和公子失望的。”

……

于是，接下来连续半个月，顾冷都跟着柳沐在南海海畔寻那所谓的兰灵草。

他日出晚归，一日两餐，每天累死累活，时不间断，可公子除了让他寻草外，什么也没教过他。

直到他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寻到了画纸上的那株灵草。

顾冷欣喜若狂，腰间绑着根绳子就跳下去采摘，很快便摘到了这株兰灵草。

可就在他准备向上爬去时，长着兰灵草的礁石上忽然窜出一条细长的花斑海蛇。

生长灵株的地方，往往有妖兽相伴。

海蛇轻吐着蛇信子，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顾冷被吓得魂飞魄散。

“公……公子，救……救命！救命啊！”

顾冷抱着绳子缩成一团，大声哀嚎。

便在这时，海蛇忽然弹射起身，一口咬向顾冷的脖子。

“救命啊！”

顾冷哭着大喊。

咻——

一颗石头从上方落下，打碎了海蛇的头，那弹射在半空中的细长身子坠入了海中。

顾冷惊然地看着这一幕。

“不想死就上来。”

柳沐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顾冷陡然回神，慌忙地朝着上面爬去。

回到地面，顾冷来不及安抚自己慌恐的小心脏，赶忙呈上手中的兰灵草。

“公子，找到了。”

柳沐收起兰灵草，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问道：“知道你今日为何能寻到这兰灵草吗？”

顾冷一怔，他没想到公子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他茫然地摇头，道：“不知。”

“因为你已经失了耐心。”

柳沐这句话让顾冷呆杵在原地，他这才明悟过来，这寻草之旅，就是公子给自己上的第一课。

他毅然下跪，连之前被海蛇所带来的惊恐都抛之脑后，认真说道：“顾冷知错。”

“回去吧。”

柳沐转身离开。

顾冷挠了挠头，从地上爬起，跟了上去。

……

兰灵草寻到，柳沐对顾冷的锻炼自然就需要开始下一个阶段，可他没有再去找顾冷了。

顾冷知道，公子是在生气，对于缺乏耐性的自己感到失望。

他没有去跪下乞求公子再给他一次机会，而是每天天一亮便起来，外出跑步，锻炼，直至天黑方才归来。

柳沐也是每日躺在草屋外，天晴的时候晒太阳，下雨了就在旁边立一把超大的伞。

顾玉玲心疼儿子每天这般辛苦，但更多的是庆幸他们一家人的人生终于发生了改变。

没有人愿意过着每天乞讨的生活，特别还带着一个孩子。

……

日复一日，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天太阳未升，天才蒙蒙亮，顾冷照常出门锻炼。

现在的他，长得比以前壮了，皮肤比以前黑了，相貌也更俊朗了。

这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伙子。

他走出草屋，看了眼躺在竹椅上的柳沐，眼神坚定地向前跑去。

“就到这吧。”

柳沐叫住了他。

顾冷脚步一顿，迅速转身，一脸的兴奋色彩：“公子。”

柳沐起身：“跟我来。”

柳沐带着顾冷来到林子东边，静候初阳的升起。

顾冷乖巧地站在一边，一言未发，他知道公子不喜欢吵闹。

一刻钟后，一缕温暖的阳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射来，照在柳沐和顾冷的身上，烘干了他们发梢的晨露。

柳沐看了眼顾冷长长的头发，心想看着真不舒服。

等到暖阳的身影完全显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柳沐突然开口问道：“你看这太阳，如何？”

顾冷想了想，试探性回答道：“这太阳，它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