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孤 第十六章 红鸟名为凰

持着从任务阁得来的木牌，柳沐毫不费劲地走出了天青剑宗的大门。

可出了天青之后，另一个问题便随之而来了。

柳沐应该如何走出这延绵不绝的大山。

天青剑宗位于青山深处，哪怕距离最近的落青镇，也有百里之遥。

这是修真大派，正常的宗门之人来往自然都是化灵成云过这叠叠青山，像石长枫那种层级的强者更是御剑飞行一瞬千里。

柳沐会御剑，但还做不到载人飞行服地步，他的境界太低，很多事情都难如意。

本来他应该像正常的外门弟子一般由外门执事送到落青镇去，再在落青镇上雇一匹好马，然后便可前往执行任务了。

可他没有。

因为他有更好的坐骑。

柳沐步行了小半个时辰，跨越一座大山，直到再见不到天青的大门才停下了脚步。

他揉了揉略有些酸的大腿，心想自己还是缺乏了些锻炼，等一次回来之后不能再一股脑的闭死关了，身体强度也必须跟上。

他倚在一颗大树下，眺望延绵不绝的青山和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新芽，心中默默数着时间。

当他心中默念到“十”的那一刻。

远方响起一声响亮的清鸣，如琴师弄弦，清脆而美妙。

柳沐抬起眼帘，静静地望过去。

遥远的天边有一道微小的身影迅速向着他所在的方向飞来，速度极快，但身姿依然是优雅的很。

待临近之后，这道身影的全貌才完完全全展现在了柳沐的眼前。

那是一只如麻雀般娇小的鸟儿。

这鸟儿一身火红色的羽毛，甚是好看，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突兀的便是这一身柔顺的羽毛中，有一点凸起。

这凸起长在头顶。

火红鸟儿的头顶，有一根比它身体更红更艳也更神圣的呆毛轻轻竖立。

它迅捷如雷，火红呆毛迎风飘扬，却屹立不倒，那模样好不可爱。

火红鸟儿最终停在了柳沐身前，它振着翅膀，神态桀骜。

柳沐淡淡说道：“你来的有些慢了。”

火红鸟儿落在他的肩膀，有意识直接在柳沐的脑海中传递，一如当初他和麒麟交流那般。

“你的话也多了。”

柳沐知道它指的是自己在小溪旁与潇潇的那段对话，它嫌自己啰嗦。

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原因他也大概猜到了。

“可能是……养成习惯了。”

鸟儿看了他一眼：“我还是更适应话少时的你。”

“我也更习惯曾经的自己。”

柳沐说道：“叫你出来，不是打算跟你说这些的。”

鸟儿摆了摆尾巴。

“送我出山。”

“噗呲！”

这回是声音响起，带着耻笑。

柳沐沉默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向着它的呆毛揪去。

“住手！”

鸟儿的意识传入柳沐的脑海，它翅膀轻振，转眼已是离开老远。

柳沐静默地看向它，漆黑的眼瞳中透着熟悉的深意。

鸟儿这才想起来，这个看似沉默寡言的男人，实际上不仅小气，还很记仇。

它羽毛一颤，连忙张开口轻轻一吹，一朵洁白无瑕的小云在柳沐身前凝聚，化作实体。

柳沐收回了眼神，一声不吭地踏上这云朵，安静地像一个雕塑。

鸟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回了柳沐的肩膀，乖巧地坐下。

片息后，洁白的小云轻轻浮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

……

悠远的天空，在苍穹的尽头。

一朵洁白小云在穹顶下极速飞掠，柳沐坐在云上，左手中抓着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右手正在轻轻抚摸着它头顶的呆毛。

小鸟感到一阵屈辱，却不敢怒也不敢言。

若要问这世间有谁它惹不起，那只能是这个揪着它的可恶男人！

它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去见仙池里的那个大块头，老老实实地找只麻雀窝蹭着睡它不香吗？

它越想越气，决定等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大块头一顿。

打不打得过先不考虑，必须先把气撒了。

……

“嚏！”

天青内门，仙池深处。

一声喷嚏响起，某个大怪物伸出爪子揉了揉硕大的鼻头，满脸疑惑。

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

上一次打喷嚏，还是六百年之前，那次是齐天真人要找它办事，这次又是什么？

它想了片刻，很快便得出来结论。

须臾。

它潜入了仙池的更深处，仙池上的灵雾也变得更加浓郁。

它传出一缕神韵至青云峰。

声称最近感悟出大道，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嗯……接下来的，就交给慕辞吧。

……

依旧是那朵洁白小巧的白云儿。

“我以为你会化作一只大凤凰让我骑。”

沉默了许久的柳沐终于开口了，且一出言便是惊世骇俗。

让一只鸟化作凤凰，但凡是个人听到他这话都会觉得他疯了。

蟒蛟不成龙，雀乌难化凤。

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这世上除了天青剑宗的镇宗神兽凤凰，再出不了其他的凤凰，哪怕拟化，都拟化不出。

这小鸟却十分淡定。

“做梦呢你！等你哪天成仙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载你两下。”

柳沐的话并不惊奇，这鸟儿确实能化成凤凰，因为它就是凤凰。

天青剑宗的神兽凤凰。

天青的弟子们不会想到，那最神秘莫测的凤凰神兽，居然是这么一只红火色的长着一根小呆毛的鸟儿，更不可能知道连九峰峰主都难见其一次的凤凰神兽会主动来寻柳沐，并带他前往南海。

这就是柳沐没有拖外门执事送他出山的原因。

他有更快更好的方式，且能直达南海。

柳沐眼睑低垂：“成仙啊……我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小鸟扑了几下翅膀，它虽然娇小，可神情却异常丰富。

比如此刻，它的眼神中浮现的是不屑，还有隐隐的担忧。

“这次有把握吗？”它问。

柳沐轻声答道：“我会成功的。”

“毕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小鸟逐渐沉默，它俯下头，躺在柳沐的掌心。

如果实在不行，就好好的升到通仙吧。再活个几千年，再陪我几千年，那样也挺好的。

它没有将这番心里话说出口。

因为它知道，柳沐一定会想尽办法飞升，前往仙界。

那是他活着的目的。

……

南海距离天青剑宗足有数千里之遥，若是骑马，哪怕是上好的灵驹，来回一趟至少也要数月时间。

可在这只天青神兽的帮助下，早晨出发的柳沐，未至正午便到了南海畔的南庆城。

云朵停在一处无人的角落，缓缓落下，柳沐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

小鸟又站在了柳沐的肩上，意识直接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需要我什么时候过来？”

它是天青的护宗神兽，自然如柳沐一般离开太长时间，况且柳沐只是来采个药，它实在没有跟着的必要。

柳沐想了想：“三个月后。”

小鸟点点头，振着翅膀离开，速度之快，竟比送柳沐来此地时还要快上一倍。

柳沐静望着小鸟离去的方向，微微一叹。

有些话即使不说出口，对方也能感受的到。

……

柳沐头戴斗笠，走在南庆城的大街上，这里人来人往，道路两旁尽是小贩的吆喝声，格外热闹。

柳沐轻轻皱了皱眉头，他曾经也话唠过，也见到热闹就往其中窜，但他本质上其实是个更喜安静的人。

这里太吵闹，他有些不太适应。

因此柳沐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穿过喧闹吵杂的街道，柳沐兜兜转转，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区域。

这是一个贫民窟，到处都是破旧残败的屋子，小巷中有许许多多的乞丐在休息，他们有的在谈笑，但声音都小的很。

贫民窟在南庆城只占了一小部分区域，旁边更多的是平常人，如果他们声音太大，便会吵到那些人。

那样他们很可能会挨揍，挨揍就会受伤。一旦受了伤，他们无钱医治，这样便会死去。

富人往往小肚鸡肠，穷人必须活的小心翼翼。

柳沐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个修道人，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也没有任何兴趣。

他在乎的是修行，是天赋，只要有天赋，就不用担心财物问题。

换言之，身为石长枫亲传弟子的他，从来都不缺钱。

他站在贫民窟内，即使很是有先见之明的换了一身布衣，也还是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太干净了，气质也太超然。

一件破衣服，并不能掩盖一些与生俱来的东西。

柳沐在小巷中缓缓走着，步伐轻迈，毫不着急，面对这满地的污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弃。

从一个个乞丐的视线中穿过，柳沐最终来到了一处只剩半壁残垣的木屋前。

破败的墙壁上甚至看不到一扇门。

柳沐想了想，在木制的墙板上敲了敲。

咚咚咚——嘎吱——

与敲门声一同响起的是木板晃动的刺耳声。

柳沐低下头，发现这木墙的底部早已经被污水泡烂，现在能勉强立着都算个奇迹。

若是哪天南庆城刮起了大风，这片墙恐怕也要倒了。

这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破。

“谁啊？有事叫人不行吗？这老木墙经不起你们折腾！”

木屋内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