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醉时歌 第五十六章 佛会

一夜平静。

一早推开窗，阿颜就看到窗外的树上积满了白雪，压得树枝沉甸甸的。空气都是清新的，惊魂铃在风中摇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冷。这是阿颜的第一感觉，不是身体上的寒冷，而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种莫名的担心。因为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连解答的人都没有。白榆在桌子上，敛去星辰般的光芒，与一般普普通通的剑没什么两样。等待了这么多天，只是为了今日的祈福佛会。

三人不约而同起得都很早，一同下楼，被小二告知这店里的早饭还没备好，三人就商量了一下，为了早点去伽洛寺，决定还是随便在街上买点什么吃。

当他们走到离伽洛寺还有一条街时，就看到已经人山人海。卖香烛的，卖糕点贡品的，卖瓜果蔬菜的，将原本宽敞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巨大的白玉菩萨像俯瞰整座金陵城，慈悲又庄严的面庞在白雪皑皑的季节里又增添几分令人敬畏的寒意。与她上次来时不同，今天的菩萨像，让她心底里透着不舒服。寺门口铺着羊毛毯，足足铺了三五层那么厚。应该是一大清早才铺好的，羊毛毯上并没有落上一点儿雪花。

“公子小姐，买些香烛经文吧，供奉在寺里，可保平安，积福积德啊！”看着人的衣着不菲，小贩叫卖声更大了。

“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看人的？”陈柳风皱着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擦踵，左边被挤一下，右边也被挤一下。

“全当今日来凑热闹了！”阿颜左手紧紧拿着白榆，右手举着几根香烛，生怕被人挤掉了。

“不是说天子也会来吗？”韩青朔帮阿颜拨开人群，这根本没有下脚的地儿啊。

“天子能这么早来嘛！”阿颜勇敢往前冲，“怎么不都得算好时辰啊！能轻易让我们看见么？”

“我们能不能先去庙门口等着啊？这儿实在是太挤了！”陈柳风被推搡的连点脾气都没有了。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一瞬间人群全部都往庙门口的大道上涌去。天子护卫一队又一队的将主街道隔开，阻挡了人们想看热闹的眼神。天子坐撵缓缓向伽洛寺驶来。众人齐刷刷地跪下。

“快看，居然还有歌舞！”阿颜一股脑的将手里的香烛经文塞在韩青朔怀里，蹦跳着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华美服饰的歌姬和舞姬走在车队的最前端，据说这是为了祈福佛会新准备的歌舞，曲调说不出来的诡异，既不似中原地区的风格，也不似西域各国的风情。舞姬粉紫色的薄纱下随着韵律摆动着身躯，边舞还边撒金箔做成的花朵。

“她们也不嫌冷！”阿颜扯了扯韩青朔的衣袖，“就穿层纱，还扭成这样，确定这是给菩萨看的？”

“反正绝对不是给我们看的。”陈柳风的关注点根本没在歌舞伎的身上，他只关心自己被挤来挤去的很心烦。

“哎，你们仙门要是有宴会，这是这般的唱歌跳舞吗？”阿颜很是好奇。

“这种靡靡之音如何能与仙乐相提并论！”陈柳风嫌弃地扫了一眼歌舞伎，“也不怕菩萨怪罪。”

“陈师兄所言甚是。”韩青朔也很赞同，“穿的也太少了！”

“古板！”阿颜嘟囔了一句，“仙门弟子怎么都这么不解风情呢！”

车撵一丝不差的停在伽洛寺门口，太监赶紧端来了蹋凳，端端正正的放在车撵旁，恭敬地等着车内的人下来。

“好香啊！”阿颜嗅了嗅，“这么浓的香味儿，也是祈福用的？”

“是从那车里散出来的。”韩青朔抱着剑和香烛，阿颜头回见韩青朔的脸上出现了恶心的表情。

“这香味儿怎么这么奇怪？”阿颜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香味儿有些熟悉，但是好像还夹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闻着恶心，想吐。”韩青朔十分难受，这香味儿真的能腻死人。

“真是十分恶心！”另一边的陈柳风也用袖子遮住鼻子。

阿颜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们，其他人并没有对这香味儿产生什么不良的反应。

“真的很奇怪。”阿颜又仔细的闻了闻，浓烈的香味儿夹杂着腐味，最奇怪的还是这香味儿有些熟悉！

“你别闻了！”陈柳风二话不说，直接在阿颜的鼻翼两边点了一下，阿颜只觉得鼻子一阵酸痛。

“陈师兄！”阿颜说话都有着浓浓的鼻音。

“点了你的迎香穴，这味道着实不对劲。”陈柳风解释了一下，又快速地在韩青朔鼻翼周围点了两下。

“咱们下次能不能用一些温柔点的办法？比如拿帕子捂起来之类的。”阿颜吸着鼻子，还真是什么也闻不到了，但是真的堵得慌啊！

“这样从根源阻断香味，安全!”陈柳风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明黄色的身影，“来了。”

阿颜和韩青朔也看向车撵，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天子的长相如何。只是这天子不是才到而立之年，怎么从背影看竟有些沧桑感。这天子走了几步停在车旁边，右手一伸，从马车中也伸出一只手，柔弱无骨的搭在天子手心里，一身大红色的衣衫，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牡丹富贵花，最是富丽堂皇。

“这就是天子宠妃了吧？”阿颜又开始蹦蹦跳跳，“居然带着面纱，咦，怎么连鞋子也没穿？”

嫩白的双脚轻轻踩在羊毛毯上，天子像是捧着珍宝一般，紧紧地将宠妃护在身侧，还时不时地问她些什么。

“听说这位娘娘速来不喜鞋子，天子让秀女制了好些锦鞋，都没能入娘娘的眼。所以只要是娘娘要去的地方，陛下都会让人铺上厚厚的羊毛毯，生怕伤着。”

“这算什么！”又有人说道，“我还听说，在宫里啊，娘娘就算要去花园，陛下都是让人抬着软轿，娘娘才能出门的！”

“要不要这么夸张？”阿颜撇了撇嘴。

天子出巡，乌泱泱地带了一大群人，阿颜只在寺门口匆匆见了一眼，想要再进寺仔细看看时，却和一样想进寺祈福的民众一起，被手持刀刃的侍卫军拦在了门外。

“不是说祈福佛会吗？把人拦在外面是什么意思？”有人很是不满。

“天子在寺内祈福，岂容旁人干扰？”侍卫拔出了腰中的佩刀，“要祈福，离远些，候着！”

见侍卫都拔刀相向了，这些平头百姓还能说什么？眼前不止他们，一些穿着朝服的大官儿不也在门口站着呢么！连他们都没资格进去。

不久，寺内就传出了诵经祈福的声音，佛会开始了，甚至还能隐隐听到有奏乐的声音。原本站在门外的人们突然间朝着大门跪了下来，嘴里也跟着诵经声小声的默念着。

阿颜三人走出人群，韩青朔怀里的香烛经文也早就被挤压变形，阿颜抬头看着那坐落在山腰处的巨大佛像，面色沉了下来。

佛像的表情，似乎狰狞了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