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醉时歌 第二章 篝火

风雪越来越大，阿颜牵着马，拖着两匹骆驼朝榆林窟的一处石洞里走去。

“好在给自己留了后路，不然啊，咱们今晚可就惨喽！”阿颜拍了拍马脑袋，马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进了山洞，阿颜脱下帽子，抖了抖积雪，迅速在山洞的角落里找到储备好的柴火，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柴火堆。熟练的架起了烤架，将羊皮袋子里的锅盔拿出来，仔细放在烤架上，等待着。

阿颜看了看洞口，骆驼们也卧下休息，忽略这漫天的飞雪，篝火噼噼啪啪作响，这一时间竟还感受到片刻的宁静。

“快快，我看着前面有个山洞！”忽听到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阿颜抬眸望去，就见洞口站了几个人。

“原来已经有位姑娘在这里避风雪了啊！”来人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将披风脱下，阿颜见这人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小孩子。

“打扰了！”来人将孩子放在地上站好，对阿颜说道。

“无妨，进来一起烤烤火吧！”

男人点点头，又转身向身后的人招呼了一下，阿颜便又看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弟弟，弟媳，我们连行赶路，路遇大风雪，借姑娘的山洞休沐片刻。”

阿颜点点头，示意这几人都可以坐下。听着男人的话，谈吐斯文有礼，不像是一般的农户，阿颜不由得打量他们。

男子容貌端正，身形结实，他的弟弟和弟媳面容却略显憔悴，尤其是弟媳，眼窝深陷，怀中抱着小孩子，眉目间充满了悲伤之意。

“敢问兄台贵姓，这是从哪来啊？”阿颜将锅盔翻了个面，无意的询问。

“姓秦，从金陵来。”男人打开自己的包袱，也取出干粮，放在火上架烤。阿颜看到这男人手掌指腹和虎口处有老茧。

“金陵？”阿颜惊讶着，“金陵距此地相隔数千里，你们是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访友而已。”男人伸出手烤着火，“风雪太大，马匹受了惊吓，跑走了。”

“这种天气出来访友，还带着孩子，真是不易。”阿颜看看锅盔，已经开始冒着热气儿了。

“香，香…….”女人怀里的小孩儿指着锅盔说道。

“是嘛！”阿颜笑了笑，撕了一小块锅盔递给小家伙，“喏，拿着。”

小孩子刚要伸手去接，小手就被打了一下。小孩子怯怯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撇着小嘴。

“拿着吧！”男人接过阿颜手里的锅盔，递给了小男孩。

“姑娘见谅，这一路来我们没少遇到鸡鸣狗盗之辈，被骗怕了。”

“听秦兄的谈吐，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子弟。”

“呵，姑娘抬爱，只不过年少时读了几年书。”

阿颜撕下一块锅盔，慢慢的嚼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和男人搭着话，她感觉的到，这三个人很重的防备心理。还有这男人的弟弟，一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低着头，紧紧地握着腰部，好像那里藏了什么宝贝一样。

“兄台可要尝尝，这可是西北特有的干粮呢。”阿颜指着锅盔问。

“敢问姑娘……可知晓……金轮圣殿？”还未等到秦姓男人的回答，坐在篝火一旁的女人开了口。

这金轮圣殿是三十年前从西域流传过来的一个教派，教众信奉至高无上的山脉之神。传说只要受到仙王的垂爱，当太阳的第一缕金辉照在圣山之巅时，被垂爱的人沐浴在阳光下，便可羽化成仙，永世不灭。六十年前，金轮圣殿在昆仑山脉建造了一座高入云霄的尖塔，每日沐浴在阳光下，就如同仙境一般，熠熠生辉。又或者你不渴望成仙，只想完成心愿的话，就要踏上朝圣之路，一步一叩首，直到看到尖塔下的金轮圣殿。想想都觉得可怖，昆仑山系绵延不休，怪石野兽拦路不说，更别提冰封道路两旁栉比鳞次的冰柱，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尸骨无存。

阿颜想起初来大漠时，闲暇时分听到的片段，玉门镇的老乡们都说，那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圣山。与其冒着惹怒神灵的危险去祈求那一丝丝成仙的渺茫机会，倒不如就这样平凡度过此生。

“金轮圣殿？小时候听镇子里的老乡说起过。”阿颜嚼了一口锅盔，“就在昆仑山上，有一座尖塔。”

“那姑娘可知，这金轮圣殿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得到垂怜便可达成所愿？”女子看着怀中的小孩子，揉了揉他的头发。

“大嫂何故问起这个？”阿颜看看秦姓男子，又看了看丝毫无动于衷的妇人丈夫。

“她怀中的便是我的侄儿。”秦姓男子沉声道，“打娘胎里生出来，大夫便诊断说这孩子活不过5岁，说是在娘胎里病气过给了孩子，活到5岁已是极限。这些年求石问药，家产也所剩无几，这金轮圣殿便是最后的出路……”

阿颜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甚少，也是从老乡们那儿你一言我一语听来的。只是听说，每年从昆仑上都会下来一些仙子仙女，他们来人间寻找有灵气的孩子，培养他们成为侍奉仙王的小童子和小童女。”

“当真如此！”妇人听到这里，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若真是如此，我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镇子里出现过一次。”阿颜看着妇人，“从前镇子里有户人家，祖上是被流放至此的，生活的很是艰辛。听闻有一日昆仑仙女来到这户人家，原因将他们家刚满三岁的小孩子带回昆仑做小童子，并许给这户人家享不尽的富贵。条件就是，他们要忘了有这么一个孩子，终生不得去寻，若违背此誓言，圣火灼心。说来也怪，这户人家把孩子送出去后，就开始富贵起来，接下来又有了新的孩子出生。渐渐地他们也就忘记了被送上昆仑的孩子。”

“然后呢？”妇人睁大了双眼问。

“没有然后了，没人知道那孩子究竟如何。”阿颜拿起水壶，喝了口水，“但是这户人家呢，也没富贵多久。”

“何故？”秦姓男子皱着眉问。

“好像是他们家的家主在一次酒醉后，说起自己有个儿子在昆仑圣山上做小童子。酒桌上起哄声不断，非说家主就是卖子求荣。这位家主就放出豪言说自己现在富贵了，他要派人去圣山，把儿子带回来。他才不怕违背誓言，什么仙王怒火的。结果一夜之间，他的府邸就被天火烧了个干净，全家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