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第六章 竟然还有第六章

“你怎么起来了？”

少年放下食盒，快步走到李青面前。

“都这样了还在外面喝酒？”

少年语气有些责怪，毕竟入冬以来，李青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旧疾缠身，来的比往年更加凶猛。

李青却是有些反常，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年，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少年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看到李青面前满上的酒杯，直接拿起酒杯，对自己说，一杯敬自由……

“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喝酒。”

说着拿起李青对面的酒杯，才发现已经空了。同时听见李青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天云。”

“？”

“当年你母亲被人追杀，将你托付与我，嘱咐我如果她没有回来找你便将你养大，做一个普通人。之后便渺无音讯，一晃你也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

“你再说些什么啊。”

被唤作天云的少年，站起身子，向着刚刚放在门口等食盒走去，边走边说。

“姨给你熬了药，赶紧喝完，好了就又可以喝酒啦。”

转过身，却见李青已经起身，轻飘飘的进了房间。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哈！哈！哈！天云，记住好好听你姨的话，越漂亮的女人说得越对，不会骗人。”

天云赶紧跟了进去，推开门。

“啪！”

食盒掉在了地上，其中的药罐应声而碎，药汁流了一地。

天云缓缓走到李青身边，颤微微的伸手在他鼻子下一探，早已没了生息。

……

“姨。”

“别担心姨，去休息吧。”

天云走出房间，院子里静的可怕，本来他和李青就无亲无故，现在这里更显得破败荒凉。

李青走后，他和花姨默默处理了后事，就他和姨两个人，一切从简，没人记得他曾是那个银鞍白马，春风得意的谪仙人，也没有落叶归根，有的只是客死他乡，饮者无名。

随后，姨她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月。

之后姨推开大门，青丝已成白发，盘成了一个妇人的发髻。青楼女子皆是苦命，历来都是如此。

花姨终于还是搬进了院子，住进了李青原来的房间。只是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还好楼里的姑娘还是天天来走动。

天云在院子中坐了一会，只有清冷的月光，没了好酒，长叹一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解开绳子，从其中拿出一块玉佩。

白玉无暇，中间刻又一个大大的楚字。

这是李青留下的，据说是他母亲给他的，有关于他的身世，却也只是一个名字。

对于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楚天云说不上什么感觉，不过李青说当年是他母亲受到追杀才将自己托付给李青，并不是什么丢失、遗弃，所以他倒是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只是担心他们的处境，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想来这么多年过去，希望渺茫。

将玉佩戴在身上，这是他身世的唯一的希望。四顾无人，心下茫茫然。楚天云顿感胸中似有块垒，却无处发泄，只能握紧双拳。

“嗯？”

楚天云感到握住了什么东西，之前他也没发现锦囊中除了玉佩还有其他东西啊。

他拿起锦囊在手心里倒了倒，却是什么也没有。

“嗯？”

他又是用手捏了捏，确实感到锦囊中有着一颗异物，这么大的样子，不可能感觉错啊。只能从袋口往里瞅了瞅，皎白的月光却不足以驱散锦囊中的黑暗，看不真切。

楚天云没多想，直接伸手探了进去。

“啊！”

楚天云手直接缩了回去，锦囊也自空中掉落。他吓了一跳，因为刚刚他伸手进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但是这个锦囊里面，却是让他感到十分奇怪，明明是布料触感，却是有一种在蠕动的，温热的肉感。然后他就感到手上剧痛，像是无数只蚂蚁啃咬。

剧痛让他下意识丢掉了锦囊，锦囊在空中缓缓坠落。他接着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因为锦囊的确是缓缓坠落，字面上的缓。

楚天云看着锦囊一点点自空中下落，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同时更伴随着无尽的痛苦。

但他无法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不幸的是脑海中却自动浮现了一个恐怖画面，他的血肉在一点点消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给一点点啃食，露出了像被灼烧过的”白骨”。

更让人折磨的是，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而他的思维无比清晰，他甚至有一种感觉，无数组成自身的细小单位如一个个泡沫一般破灭。

一瞬间，他仿佛感到自身化为一个无边的巨人，连他身处的这个世界都不过他身上的一粒尘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悄然泯灭。转念，他又感到自身极度渺小，周围皆是绚烂的光华，而他在其中显得多么微不足道，无力的在一道光华中燃烧。

楚天云终于发现不是他变慢了，而是世界变快了。更准确的说，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看”到花姨，进了院子找自己，没有找到，然后叫了好多人，密密麻麻，像一只只蠕动的虫子，缠绕在一起。不同的是花姨一端和其他人一样是一个带血的婴儿，一端却是戛然而止，定格在邀月楼中，不像其他人尘归尘，土归土。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东西的存在。楚天云身上最后的一点血肉最终还是消失了，只留下一副焦黑的骨架和一个锦囊，一起漂浮于虚空中，一切终将归于寂静。

楚天云的意识在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终于看到，锦囊中落下一个物体。

这是一个高速旋转的球体，不，多面体，他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个面在他眼前划过，数量太多以至于看上去像一个旋转的球体。

这物体一出现就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周围永恒的死寂也开始随着不断的旋转。

他感到自己被谁拍了一下后脑勺，他还有的话。

他的”身体”撞向了中心。

像一个被人扔下的骰子，不知道面向他的是几点。他这么想到。

……

像是被无尽的烈焰灼烧的痛楚，让他醒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是同样像被烈焰灼烧过的焦黑的土地。

突然，大地震动，如同巨人的心跳，震耳欲聋，红色的天空，也被”震落”下了一颗燃烧的星辰，”悄无声息”落在天边。

他”望”向四周，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株扎根在黑色土地上的植物，碧绿的枝干上长着繁茂的枝叶，随着大地的震动，甚至有晶莹的水珠从枝叶末端被震落，落在黑色的大地上，瞬间一株小草破土而出，闪耀着生命的光辉。

大地又是一次震动，烈焰拔地而起，自下而上将新生的树苗燃成灰烬。

他望着这一切，拼命的挪动着自己不便的身躯，一次次的震动，灼烧的痛苦丝毫无法影响他的前进。

终于他来到它的面前，又是一次大地震颤，一滴水珠落下，在他”面”前，化为一团火焰。

就差一点，他这么想到，但他太累了，无尽的折磨终究还是被他走到了尽头，他停下了。

……

看着树下身影，它迷惑了，他向它招了招手，传过一阵思绪，它的本能让它明白了他的意思。

它咬下一片树叶，跳了下去，黑色的土地让他很不舒服，它只用四根肢体当成腿支撑自己，其它的在身后高高举起如尾巴一般，快速的冲过去将树叶丢下跑回了树上。

它看着树叶落下，在一块奇怪的石头上化成一道流光。

他把石头放在树下，然后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它很高兴，因为那块奇怪的石头变得和它越来越像了，黑色的石头上竟然长出了和它一样的身体。它很开心，咬叶子更勤快了，然而，乐极生悲，就在它又丢下一片叶子的时候，石头不见了。

它很生气，挥舞着它的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