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神 第六章:幻境

兰瑟.菲列斯闻言却忽然说道:“都先出去，让我和他单独聊聊。”

卡洛琳和多拉贡显然知道“他”是谁，很自然地起身离开，空旷的餐厅内忽然便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但是你要知道，成为神职者对于你是最好的选择。”兰瑟.菲列斯一边进食一边说道。

白桦只是笑了笑，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兰瑟.菲列斯忽然停下来，用极为复杂的神色看着他，道:“儿子，人类复杂的情感要在有足够力量的情况下，才能肆意宣泄。”

白桦完全不明就里，但还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随后他起身准备离去，“慢慢享用。”

“慢着。”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兰瑟.菲列斯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去，却看见一张血肉模糊五官全都腐烂的脸朝着他喷洒血水并咆哮道:“你哪里也去不了！”

白桦吓得跌坐在地上，可血脸却忽然消失了，兰瑟.菲列斯见状疑惑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后连忙站起身来笑道:“没站稳，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兰瑟.菲列斯叹了口气道:“一周后，你的时间定在一周后，会被派往南方的小镇进行神职活动。”

南方小镇？白桦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笑呵呵道:“好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慌忙走出宅邸，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不经意间变得阴沉无比，整个菲列斯庄园很宁静，渡鸦的叫声忽然打破了宁静，在不远处的前方，他看见白葵被吊在枯树之上，黑色的渡鸦在其上方盘旋。

“嘎嘎嘎嘎。”

白桦连忙跑上前去查看，肯定越靠近，视线却越发迷糊，灰色的雾霾不知何时充斥了世界，他仿佛被遗弃在世界的边缘。

他再也找不到那棵枯树了，只能慌乱地四处逃窜，直到穿破了那层灰色的迷雾，世界一瞬间又清晰了。

白桦看着晴朗的天空，充满不同色彩的世界，他越发觉得不对劲，那些幻觉几近真实。

他忽然想起昨夜的那名车夫，决定去找顿问问对方的来历，来到地下交易所时顿却并不在这里。

白桦不认识其他人，只好坐在狭小的办公室内耐心等待，并从亡灵笔录中仔细查询关于诅咒术式的记录，可惜除了简单的介绍以外，尤里乌斯并没有过多记载诅咒术式。

同为死之魔力的术式，诅咒术式或许在尤里乌斯眼里只是小儿科，可对于白桦来说却是天大的麻烦，那名车夫的诅咒术式简直让他快疯了。

“呼。”白桦揉捏着眉心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耳边却传来异常嘈杂的声音，先开始白桦只觉得是地下交易所过于嘈杂，可随着那股声音的越发清晰，一种仿佛能够穿透灵魂般的晦涩古语直达他的心灵之中。

“不能忘记，直至终焉之刻……”

白桦猛地自椅子上坐起，茫然地环顾四周，他不知何时睡着了。

顿走了进来，道:“白先生您醒了？”

白桦茫然道:“我睡了多久？”

顿说道:“三个钟头吧先生，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我来时您已经睡着了，我不知道您此前睡了多久。”

白桦站起身来使劲揉了揉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关于导致我重伤的那群人，你知道多少？”

顿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说道:“只知道他们是港口的地下帮派，先生您要报复他们吗？”

白桦微微一笑道:“只是为了避免纠缠罢了，没必要再让弟兄们受伤了对吗？”

他当然要报复，既然亡灵笔录上没有记录如何解除诅咒，那他只能亲自去问问那名车夫了，已经有一定亡灵术式基础的他全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地下帮派。

他告别了顿，但却决定先回菲列斯家族的宅邸，虽然具有一定的亡灵术式，但不做任何准备便硬闯对方地盘显然是不智的。

第一大道之上的行人们大多都是贵族与富豪，极少有乞丐与流浪汉。

白桦却在一片街角的阴影处被一名流浪汉拦了下来。

“先生，施舍一些吧。”流浪汉跪在他的身前苦苦哀求道。

白桦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歉笑道:“抱歉。”

被幻境纠缠的他几乎是逃出了家门，怎么会记得带钱呢，可对方显然不愿意放过他，以跪坐的姿态挡在他的前方。

白桦只好再次歉笑道:“抱歉，我实在是没有带钱，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等我片刻。”

对于一个贵族来说，白桦显然有足够的修养，丝毫没有贵族的跋扈，可对方却不太领情，始终耸拉着头颅跪在他的身前。

白桦略微皱了皱眉，轻轻拨动了对方的身体，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于是他加重了力道改为摇晃，下一瞬对方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张仿佛被野兽撕咬出一片空洞的血肉模糊的脸，白桦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大步。

“先生？您怎么了？”流浪汉的声音传来，将他自幻境中叫醒。

白桦回过神来，面色极其难看，道:“混蛋！”

流浪汉被吓着了，连忙一边道歉一边缩回了街角的阴影里。

白桦加快了速度，朝着菲列斯庄园赶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回到家，做足了准备冲到那名混蛋车夫身前将对方碎尸万段。

一路上行人攘攘，白桦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些问题，他看不清了，那些行人仿佛化作了一片由黑线组成的人型阴影，他看不清所有人的脸，最后连建筑物也化作了阴影，太阳忽然消失了，天空又被灰霾笼罩，他仿佛与世隔绝，被夹杂在了一张镜子中，没人看得见他，他也无法看清真实的世界。

忽然灰雾消散，世界转瞬间又暗了下来，白日化作黑日，四周的虚线人影忽然都不动了，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扭过头来看着他。

仅仅只是虚线组成的面部却有着丰富的表情，愤怒、哀伤、恐惧、慌乱、木讷，无数的人无数的神色挤满了白桦的视线，那些人影越来越大，黑暗中围绕着白桦起舞，唱着晦涩嘈杂的歌。

仿佛那日的梦境般……

白桦发疯般朝着前方跑去，试图甩掉那些黑影，可黑影仿佛是他的影子，他无论跑到哪里，那些黑影都在他的身后。

白桦崩溃了，神经仿佛随时都会崩断，他抱着头蹲下，恐惧地大喊，世界在他的喊叫声中又安静了下来。

他很疑惑，试探性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些虚线组成的人影全都消失了。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的身前只有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裹挟在黑色的雾气中，周身散发着圣洁又混沌的暗金色光芒，透过雾气的金色眸子是那般神圣。

“真脆弱啊……”

“他”的声音悠久古老，又仿佛是自混沌中炸开的第一道雷霆般宏大。

白桦茫然地看着对方，忽然黑暗中闪过一道巨大的身影，他吃了一惊，却又觉得十分熟悉。

无论是那道会令常人陷入疯狂的巨大身影，还是眼前的这个“他”。

“你是……”白桦茫然问道。

对方并未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黑灰色的手指，抵在了白桦额头。

“这是我的纹章，同时打开权能的钥匙。”一道暗金色的纹章浮现在白桦额头。

他若能看见定然会觉得十分熟悉，因为其形状正是召唤暗世界生物所浮现的巨大符文。

“最后，不要忘记……”

幻境一瞬间消散，只剩下布满星辰的夜空，与皎白的月亮。

白桦以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怪异姿势跪坐在街道上，他缓缓回过神来，看见四周一位行人都没有才发现此刻已是深夜，可他明明记得先前只是临近傍晚而已。

他站起身来，仔细回想着先前的古怪幻境，但与其说那是幻境，不如说是一场诡异的梦境。

白桦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这些极为真实的幻境与那名车夫有着极大的关联，因为对方提醒过他，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巧合，极有可能是在马车上被种下了术式，可对方的术式显然与尤里乌斯所记载的诅咒术式有所不同。

这是一场接着一场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幻境。

但那道掩盖在黑色雾气之中的身影却帮助他逃出了幻镜，可那些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方好像在这里留下了些什么。

而自己的体内，死之魔力的沉寂之处，仿佛又有什么不同于死之魔力的东西出现，与死之魔力的灰色相比，那是如同混沌般的黑色，死之魔力如同灰色的雾气弥漫，而那黑色的却化作泥浆充斥。

白桦对此毫无头绪，只能先返回菲列斯庄园，有过教训之后，他没有再选择乘坐马车，而是徒步走回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