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和没落 第2章 九区人薛让

公元2028年，即皇历183年。

几年前还是百废待兴的圣都今日已是闳宇崇楼，四衢八街。十二月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钟楼报时十二响，凌晨的圣都依旧灯火通明，万人空巷，城市的头顶上有几架巡逻的直升飞机，它们始终保持队形在低空盘旋，主要任务是负责皇宫周围的安保工作，毕竟在一年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又是临近国庆，谁也不敢怠慢。

风势猛烈，薛让低着头，两只手放在嘴巴前不停地哈着气，不想冷风扑面，他便以最快的速度瞬间闪进国府大厦的后门，进门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等他摆正了身子，迎接他的却是上司的呵斥。

“每次夜班都迟到，不想干就滚蛋！你一个九区人出去没几天就会饿死！”

作为国府大厦后门保安室的一名保安，因工作态度问题没选上正门的形象岗，这让薛让很不爽，也就意味着他和别人干着同样的活，却拿不到别人一半的工资，所以他现在的工作也索性就停留在登记一下从后门进入的快递员信息，因为大厦里的员工根本不会从后门进出，正好也捞个清闲。

上司的呵斥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九区人”的称呼还是像一把带刺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薛让的心里，他厌恶用这个词概括他千千万同胞的斯威塔人，但他却无法反驳，

上司哼哧两句就转身走了，即使怒火攻心，薛让还是快速地换上制服，钻进了值班室。这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不停地打着哈欠了。虽然才二十五岁，正值壮年的他每每值夜班的时候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对工作的极大厌恶感使每一秒都如坐针毡。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喜欢对着屏幕发呆，回忆以前的事情，记忆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快速地从眼前划过。三年前他还是一名优秀的大学生，怀揣满腔志诚考入了斯维塔大学的法律系，两年的学习时光历历在目，但却遥远地如隔了一个世纪。他静静地在心中默念，这不就是“隔了一个世纪”嘛，现在的他，虽然有“名义斯维塔人”的身份，但这个看似光荣的头衔在斯维塔人眼里只不过是亡国奴的遮羞布，而在同胞眼里，却是卖国贼的护身符。

再往前，便是他日夜苦读，勤俭好学的读书生涯，“去斯维塔学习、工作、生活”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抱负，如今却让无数同胞咬牙切齿，嗤之以鼻。“黑暗革命”使一切都发生了巨变，生活的窘状让他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在圣都，充斥着对外区人的厌恶和鄙夷，想做出一些改变，但在某些人的眼里，走的每一步都会被视为卖国贼的行径，同大多数人一样，薛让也痛恨那些趋炎附势者的猥琐嘴脸，但此刻已经无路可退，在这个民族歧视、种族主义强盛的国度，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他再想尽力思索，想找回一些儿时的回忆，从前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可是不管他怎样集中精神去追索，童年的记忆仅是一片空白，好像以前发生过的事，既无什么背景，也不明其所以。

突如其来的一声钟响将薛让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一小时的内心独白是薛让夜班时的循例，寻求慰藉的一种自我消遣罢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最合适的处世术无非对世俗暗自投以白眼，又与其同流合污。

想到这，薛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无法做出一些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他移步值班室，调节了一下摄像头的开关，这时候他看到有一小撮亮光在显示屏幕上愈来愈大，应该是有车进来了，“不应该呀，大半夜的谁还来加班啊？况且还是走后门。”

到这，薛让才会产生一种工作上的存在感，因为只要是进入大厦的车辆都需要接受他的检查，他觉得起码还算有点“权力”。

转眼间车已经开到门口了，薛让并没有立即打开过栏，而是径直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示意里面的人将车窗放下来。

司机很配合，打开车窗后，还没等薛让问话，就把话抢在了前头：“退后，让我们进去！”

薛让愣了一下，虽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卫，但也不至于让人完全不放眼里吧？他探着身子朝车里望去，司机是一位黒髭大汉，黑色的瞳孔目光如电，直狠狠地盯着薛让，可眼神里透着惊愕，让人忐忑不安。这时薛让发现后座还坐着一位，为了看清楚，薛让将手电筒的光直接照向后座的男子，光束打在男子的脸上，他正襟危坐着，只是眯了眯眼睛，丝毫没有回避。

“放肆！”黑髭大汉突然咆哮着一把拍掉了薛让手里的手电筒，这臂力真是惊人，薛让的手腕瞬间感到一阵麻痛，正要和大汉理论，就听到后座的先生发问了，声音很轻：

“宸月人？”

这声音浑厚沉稳，薛让蓦地转过头来，想看清后座先生的样貌，但车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三年里他从未听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轻声地回了一句：“是的。”

“转籍多久了？”陌生男子接着发问。

“皇历安和元年转得籍。”

听到这，陌生男子便不再问了，嘴角上扬好像心情很愉悦。

薛让打开了过栏，车子也缓缓驶进大厦。不知为何，他觉得后座的陌生男子一定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他甚至还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这某种联系，这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将前一个小时的惆怅和孤独一消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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