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游 下山

王一不是个和尚，但是却生活在一个寺院里。其实也算不上寺院，毕竟连香火都没有。

寺院年久失修，围墙西侧裂缝有洞，东侧少了半截，但寺院的正门倒是擦拭的很干净。院子里的摆放虽然老旧，倒还算整洁，墙根下一排擦拭过的旧水缸，院中央两颗古树一左一右，院角还种了一小片花圃，甚至杂草有修剪过。

寺院里除了王一，还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师傅，且只有这么一个师傅，过得清苦的时候说句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寺院就坐落于查城东北角的北山上。

王一经常下山到镇子上玩，最爱的就是听先生说书。听得多了，迷上了江湖，迷上了书中的快意恩仇。要是我以后也能行走江湖，那该多好。王一常常这样想。又隐约听镇上的居民说自己的师傅就是个绝世高手，从那天起七岁的王一就下定了决心要学武功。

草长莺飞。王一十六了。

“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王一问这话的时候正在把一桶水从井里奋力的往上提。

师傅正在背对着王一在院子中央打坐，气定神闲，悠悠说道：“王一，你看你，水都提不稳，说明你根基还未定。急不得。”

“师傅，要不您来连着提十六桶试试。”

“你以为为师不行么，”师傅缓缓转过身来，“为师常讲的两个字你忘了么？世间万事，无不在‘功夫’二字。功夫到家，则万事成矣。你要耐得住性子。”师傅神情依旧轻描淡写，但微微颤动的双颊和快要耷拉到脚面的肚子总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好好好，那麻烦您下次下山卖水的时候不要再被我发现了。”

师傅或许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胖子，王一是这样觉得的。打王一记事起，就已经和师傅在这个寺院里生活了。然而十几年过去了，王一却从没见师傅显露过半招。

终于有一天王一忍不住了，在扫完了当天的院子并且除过草之后，王一直截了当的对师傅说：“师傅，你是不是……”

“不会武功吗？”师傅竟然先发制人，反而给王一整不会了。

“额，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问。”

“你以为为师真的没有教你么？”师傅转过身来，长袖一挥，大肉脸上一脸的坚毅，“扫地，练你躯干；打水，稳你下盘；倒茶，修你心神；除草，磨你心智。那些捏肩捶背做饭洗茅房之类的，更是为了你的全面发展而专门设定的历练。为师难道真的需要你来做这些吗？等你真的把这些功夫练到家，武功，不过是水到渠成也。”

王一听的竟有些感动，“师傅，我知道了，我一定坚持。”

“好徒儿！哦对了，李员外家院子的草该除了，你一会去除草记得让李员外把上月的钱一起结了。”

“大师傅！大师傅！不好了！”一位老伯满头大汗进了院子，显然是一路小跑上的山。

师傅赶忙上前扶住老伯，“赵伯，何事这么急？”

赵伯:“不好了大师傅，朝阳帮来了，就在城里闹事，拜托大师傅救命啊！”

师傅面露难色，“哎，赵伯，我已退隐江湖多年，不管这些纷争了，您另寻他人吧。”

赵伯:“就连城里大财主李员外家都要被朝阳帮搬空啦。”

“赵伯烦请带路。”师傅转瞬间已经整理好衣冠，“大胆山匪，扰我查城良民百姓，我雷某断不能袖手旁观。”

“师傅，我也要去！”王一手中还攥着割草的镰刀，沾满碎草脸上写满了兴奋。

“你不许去，一会记得给花圃浇水。赵伯，我们走。”说话间师傅和赵伯已经出了院门，奔山下而去。

王一嘴上应允，心中另有盘算。终于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江湖场面，说不定还有打斗，说不定还能看看师傅的真本事，王一怎么会错过。

待师傅和赵伯走出了视野，王一从寺院后身出小门，抄小路朝山下赶去。

王一赶至半山腰，却见一颗树上藏着一人。至少身形看起来是想隐藏住自己，但是漏在外面的半截屁股显然暴露了自己。

王一停住了脚步，问道：“敢问，树上的朋友...”

显然那树上之人吓了一跳，半截屁股也随着一颤。但他马上就调整好状态，轻咳两声，纵身跳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少侠好耳力，竟然能听出在下树上的一举一动，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我叫王一，就住在这山上，朋友你在这干什么。”

“王兄幸会，在下姓白，名为雪风，是一名义侠。我早就得到消息附近的朝阳帮今日要来查城闹事，我在这是为了伏击朝阳帮，为民除害，保城内百姓无忧。”

“可是朝阳帮已经在城里了啊。”

“什么！？”白雪风大惊，“我从昨晚就守在这里了，并未见山下有人经过啊！”

“白兄，你可能记错了，朝阳帮日常活动范围都在南山一带。”

“这里不是南山么？”

“这里是北山。”

“妈的，方向弄反了，”白雪风悻悻的挠了挠自己脑袋，“王兄我得加速了，告辞！”

还未等王一回应，白雪风已经连跑带翻消失于树林间。

可真是个怪人，江湖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王一不禁也加快了脚步，下山之路似乎也变得愈加平滑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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