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火 第五章 客人

“结婚半个月，没有发生任何性关系，这肯定不正常。”黄思雅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依云，肯定地说道。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别说新婚夫妻了，现在哪还有恋人婚前没有发生性关系的，就是大学生情侣之间，也是不可避免的，这是表明彼此爱意的一种方式。

依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家里一片黑暗，马槐连还没有回来，说好了要加班。她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脑子像放电影一样回忆他们的交往。似乎有某种不太正常的信号，她没有捉住。年轻男女交往半年，身体接触仅限于屈指可数的几次拥抱和亲吻，她感受不到马槐连男人才有的那种冲动和情欲。虽然黄思雅替她分析，也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一定的地步，她必须找马槐连谈谈，走入婚姻殿堂的男女该有怎样的相处模式。

马槐连一下班便去秦宝志的出租屋找他。走过一段逼仄而混乱的商业街，来到小区入口。这是一个大型农民拆迁安置社区，空置房特别多，都租给了外来打工人群。秦宝志在这里与人合租了一套两居室。他曾劝他租个好点的地方，或者干脆搬入他的单身公寓，反正他婚后搬了新房，那套单身公寓一直空置。但秦宝志拒绝了，他喜欢这里的鱼龙混杂，透着烟火气，生活很方便，上班也近，更重要的是，这里让他觉得安全：彼此都是陌生人，隔壁邻居来来往往，走马灯似的换，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需要人认识他。

马槐连抬手敲门，门没有上锁，应声而开，秦宝志站在房间门口望着他，嘴角带着笑，黑色衬衫的扣子开了两粒，白皙的胸膛依稀可见。他歪着头看着他，媚眼如丝。“阿原哥，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马槐连感到浑身燥热，咽了一下口水，闪身进入门内，顺手关上。他扑上去抱着秦宝志，粗鲁地吻了上去，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向床上走去的时候，撞倒了椅子，管不了那么多了，马槐连将秦宝志压在身下，两人忘情地抚摸着、亲吻着，共同走向高潮。

一阵激烈的战斗过后，秦宝志蜷缩在马槐连的怀里，马槐连的手指在他身上来回摩挲。胸前和大腿上有疤痕，那是小时候一个男人拿烟头在上面烫的。12岁便父母双亡，幼小的秦宝志吃足了苦头。老家的叔叔来帮忙办完后事，就拿着马槐连母亲给的赔偿款，带着他回了山里。山里的日子无聊而漫长，山里的学校教书太差，他没有兴趣再读下去。帮着叔叔在田里干农活的时候，一个粗壮的汉子把他拉进小树林里强奸了，并威胁他不许说出去。瘦弱的少年摸了一把屁股，一手的鲜血，愤怒却无助。

“阿原哥，你知道我那年为什么要去找你吗？因为记忆里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最疼我。”25岁的秦宝志在马槐连面前，总是像个孩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10岁，他只有5岁，因为两个母亲的结识而结识。5岁的秦宝志爱跟在马槐连屁股后面玩，追着他大叫“阿原哥，等等我。”两个孩子最爱去公园的小河里钓鱼，像模像样地垂着吊杆，虽然一次也没有钓到过鱼。马槐连吓唬这个跟屁虫弟弟时，总会说，“让我妈给你打针，扎你屁股上。”年幼的秦宝志知道马槐连的妈妈在医院里工作，对此深信不疑。他最怕打针，所以选择听话。成为孤儿后，他在山村里最思念的人就是阿原哥了。

十七八岁时一个人出来打工，又来到当年和父母生活的城市。他没有立即去找马槐连，怕他和他妈妈以为他是来耍赖讨债的。他到处找工作，因为没有学历，只在一家酒吧找到了一份做服务员的工作。因为身材不够高大，加上比较瘦弱清秀，他总是会受到一些客人的撩拨。有时会有一些客人直接走过来问他“多少钱”。他始终记得年少时受到的那次侮辱，对这种事有着本能的恐惧和拒绝。但有次为包厢里的客人送酒，他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强奸。起初他不停地反抗，后来却隐隐地感受到了乐趣。在酒吧工作的前两年，他跟好几个固定的客人上过床，直到遇到马槐连。

马槐连看着怀里的秦宝志，心里充满了怜惜。这个与自己命运有关联的孩子，年少时便成了孤儿。他还记得时隔好几年后第一次见到秦宝志的情景。那时他刚大学毕业进入银行工作，与大学时的女朋友已分手，一个人没有夜生活，便下班与同事相约去酒吧喝酒。在嘈杂的人群中，他离着两米多远看到一个端酒的男孩子眉眼似乎有点眼熟。他打了个响指招呼他过来，问，“该怎么称呼你？”

男孩子低眉顺眼地说，“我是小秦。”

“秦宝志？”

“你是阿原哥吧。我刚才就觉得你很眼熟，又不太确定。”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两个人频繁联系，似乎找到了童年时候的那股亲密劲儿。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聊小时候做过的傻事，聊山村，聊大学生活。马槐连给了秦宝志一把自己单身公寓的钥匙，允许他可以随时去找自己。一个晚上，当秦宝志打开门时看到，刚洗完澡的马槐连还没有穿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里。两个人似乎是心有灵犀地走到了一起，在马槐连的单身公寓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马槐连才突然明白，他不是不会爱，而是不会爱女人。他为自己的发现长吁了一口气，转而又紧张起来。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妈妈已经催他早点恋爱结婚生子了，她知道了，得多受打击？

马槐连离开时，秦宝志的同租室友刚进门，搂着女朋友的肩，诧异地看着他。他赶紧逃也似的下楼，在冷风中吹了半天才钻进汽车发动。

“周末有朋友来家里吃饭，我们在家做饭招待他吧。”周五的晚上，躺在床上时，马槐连试探着跟依云商量。

“好吧，我周末反正没安排事情，前两天刚刚见到妈妈，周末也不去了，省得奶奶看到我又唠叨。”爸爸三代单传，自从她落地的那一刻起，奶奶的脸色就没好过，还在月子里就数落妈妈“是我们老艾家的罪人”，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她不想看到奶奶，再惹起奶奶和妈妈之间的战争。

“唉。”想到这，依云叹了口气，怎么总是会遇上不顺心的事情。

周六早上睁开眼，已经九点多了。还是周末好，可以睡到自然醒。马槐连的一只胳膊搭在她身上，她没敢动，心里暗暗希望再这样多一会儿。“我是有多想亲近男人啊。”她在心里暗暗苦笑。

马槐连醒来，尴尬地收起胳膊。二人随便吃点东西便去超市采购。马槐连推着小推车，依云挎着他的一只胳膊，看上去是一对甜蜜的恋人。走过一面镜子，依云一眼扫过，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暗暗有了期待，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她想着，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乐呵呵地买了许多食材。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依云就在厨房忙碌开了，作为马槐连的新婚妻子，她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的朋友。像她一样年纪的独生子女，会做饭的极少，有人还以从不做饭和不会做饭为荣。但是她是个例外，从小妈妈就会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妈妈告诉她，“可以不做，但不可以不会做。”她牢牢记着这句话，并且在生活中越来越发现这句话的奇妙之处。一个从来都很低调谦逊的人，偶尔高调一把露一手，给人的震撼和回味大过原子弹。

依云忙着洗菜、切菜、配菜，马槐连在旁边打下手。依云偷眼瞧着，心里甜蜜蜜的，普通人家夫妻间的举案齐眉大约就是眼下这情景了吧。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客人进门开始炒菜了。门铃响起，依云跑去开门，打开门愣住了，继而不快，“怎么是你？”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但问话已显示出敌意。

来人正是大闹她的婚礼的秦宝志。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点紧张地站在门口。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悲惨身世，可不代表她就会原谅他，继而欣然视他为家庭的挚友。

“小秦来了，快请进。”马槐连忽略依云满脸的不高兴，热情地将客人迎进屋。

但秦宝志在依云面前站住了，一脸诚恳地说，“嫂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因为情绪不好，之前有过自杀的行为，令伯母和马槐连哥担心，影响到了你的婚礼。今天是特意来赔罪的，对不起，请你原谅。”

依云没有吭声，她很想跟眼前这个穿着格子衬衫、走路姿势扭捏、说话声音嗲里嗲气，看上去很娘炮的男人说“滚”，但是这必然会让马槐连很难看，影响到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唉，早知道应该先问清楚来的是谁了，真没脑子。

马槐连推着她进了厨房，赔礼道歉半天，依云才免为其难地答应炒菜。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听见厨房里传来炒菜声，便大胆地搂着亲吻，上下其手。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随即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正在纠缠的两人迅速分开，齐齐看向厨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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