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59 卿隐去

子卿一直默默地坐在兰依旁边，从最初的震惊不信到麻木，终到了痛彻心扉。他就一直那么坐着，不出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许任何人碰兰依，直到小思带着宫人们来给兰依换衣服。

“殿下，请您放开公主吧！”小思小心翼翼地说道。

“滚开！”子卿喉咙发出冰冷的声音。

“殿下，公主她该入土了，所以请您------”

“我叫你滚开！什么入土？地底下那么冷，怎么能让公主去那里？！她怕冷，冷坏她了怎么办？”子卿用他同样冰冷的手抱着兰依，将兰依的脸贴近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兰依，兰依你冷吗？你母亲她不要你没有关系，有爹爹陪着你。兰依，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你乖乖地，爹爹带你走，爹爹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子卿说着果真站了起来，不过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刚站起来就重重地摔倒。

“兰依，你没有摔着吧？对不起，对不起！”子卿说。

小思忙上前去搀扶，却被子卿狠狠地瞪着，小思一时害怕，没敢再扶。

子卿的手脚皆冻得僵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他看了看怀中的兰依，试着想站起来，但是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小思再看不过去，也不管子卿那杀人般的目光，伸出手再去搀扶。

“殿下不要这样，你这样子皇上见了会伤心的！殿下你好好待在这里好吗？奴才去叫皇上过来，你要去哪里总得先跟皇上说一声的对不对？你等着，奴才马上就去找皇上！”小思对子卿说。

见子卿没有反对小思又忙对旁边的宫人交待：“好好伺候着殿下，千万要等着皇上过来知道吗？”

等林雪进来的时候情况愈发严重了，子卿已放下兰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雪亮的剑。

林雪见状骇然，颤声问道：“子卿，你在做什么？把剑放下来好吗？会伤到兰依的。”

子卿却是冷冷地看着林雪，冷冷地笑着，泪眼朦胧地说：“兰依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你还有你母亲，还有幻巧子柯，还有我。”林雪劝道。

子卿讽刺地笑了一声，说道：“你？哈哈，你都不要我们了，还好意思说你！”

“我没有。”林雪辩解。

“没有？哈，骗子！居然敢说没有！”子卿说着，手中的剑却是握得紧紧的，像是随时都会有所行动。

林雪说：“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不要你们？我最爱的人便是你们两个了------”

“那这两天你去了哪里？兰依死了，你只是过来看了一眼便没了踪影，你都去了哪里？你是她的母亲啊，居然，居然就只看了一眼！凤雪汐，在你的心里面，兰依还比不过一个纪轩吗？”子卿句句控诉，泪流满面，林雪听得心里更加难过。

子卿又说道：“兰依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林雪辩驳，“我只是去查凶手------”

“那么凶手是谁？”

“是------”

子卿手中的剑又紧了紧，说道：“你自己都说不出来，还说去查凶手！就是真的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兰依，能活过来吗？我说过的，不要对我那么好，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给我那样的承诺！既然承诺了，为什么又不能做到？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本想着有兰依也能生存下去，没想到，老天竟然将兰依也带走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子卿将手中的剑腾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林雪大惊失色，惊叫着：“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是我错了，子卿，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慢慢说，你先放下剑！”

子卿冷冷地看着林雪，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被绝望和伤痛填满的心里不再有柔情了，他手上一个使劲，往脖子一抹------

林雪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黑暗袭来，她顿时失去了所有意识。

“子卿，子卿，子卿，子卿，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子卿------”

“皇上，皇上。”小思和小美同时在床榻边叫着她，林雪初闻声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骨碌坐起来，问道：“子卿呢？子卿呢？”

小思小美不敢回答，吞吞吐吐地说了些连他们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

林雪摇了一下脑袋，说道：“我刚才做了很可怕的梦，我梦见子卿------子卿好像是自杀了，不行，我要去玄凰宫看看，我要去看看------”

林雪喃喃说着，起身开始找鞋子。找着找着才发觉不对，立马对小思和小美吼道：“你们两个耳朵都聋了吗？朕要去玄凰宫，为什么还不服侍朕穿衣服？鞋子怎么也不见了？”

小美看着蓬乱着头发的林雪，她的眼睛红肿，脸色灰暗，这么多天来的打击已经让她憔悴得如风中残烛！如今这般焦急地四处寻找着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看着看着他便流了泪。

“皇上您不要这样了，你这样奴才们心里多难过啊！”

小思也哭了，拉住林雪的手臂说道：“皇上，梦都是反的，皇夫好着呢，您再休息一下，晚点再去玄凰宫吧。”

“不，我现在就要去，我现在就要去！子卿在等着我，兰依在等着我，兰依------不，不对，等一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兰依，兰依不是掉进水池里了吗？是不是这样的？”林雪急切地看着小美，抓着他的手问道，“小美，你最诚实了，你从不会撒谎，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美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兰依公主已经去了，皇夫心灰意冷伤心绝望，也跟着去了，皇上------”

“皇上------”小思也惊叫着，及时扶住再度晕过去的林雪。

夜里，兰陵躺在长欢殿的榻上动来动去，翻了两下再次喊道：“来人啦，本公主睡不着，快来人！”

没有人应声。

兰陵不悦，提高了音量：“来人------”

仍没有人回应。

兰陵坐起身来，恨恨地看着门口，因为门口处有一个人正向她走来。

兰陵眨眨眼，朝这个陌生的有着宽宽的肩膀的男人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人？”

男人二十八九岁的样子，高大的身材，眼睛里盛满了柔情和笑意，一步一步朝兰陵走来，回答道：“我叫离原。”

这个男人，和纪轩一样，与宫里所有的宫人们都不像，是那种阳刚的美！兰陵望着他，就像望着纪轩一般，心里莫名地想亲近他。兰陵便笑了，向男人伸出手。

“抱抱。”兰陵稚气的声音响起。

离原也笑着，眼里眉里脸上全是笑，张开他强健的双臂，将兰陵纳入怀里。兰陵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和她母亲一样，有着淡淡的香味。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离原拉过被子盖住兰陵，问道。

兰陵认真地想了想，歪着头说：“以前都是爹爹抱我睡的。可是他们说爹爹死了，离宫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爹爹都不回来抱兰陵了？”

离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很堵，眼睛一热，几欲落下泪来。

“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离原如是说道。

兰陵眨着眼问道：“很远的地方？那是多远？”

离原将兰陵搂紧了一些，说：“要走很久很久的路，嗯，至少得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来回一趟呢！”

“哦。”兰陵似懂非懂地应着，说道：“你做我的宫人好吗？明天我就去跟母亲说，让她把你赐给我好不好？”

离原“扑哧”一声笑了，假装思考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我做你的宫人呢？”

兰陵笑笑，笑得美美的，说：“因为我喜欢你。呃，你还抱我睡觉，跟我爹爹一样好。”

离原也学着兰陵的样子眨眨眼，说道：“可是，我不是宫里面的宫人呢！还有，你母亲不会答应的呢。”

兰陵蛮横地说：“我不管，母亲最讨厌了！我才不听她的！”

“你母亲她------她现在还好吗？她哪里讨厌了？”离原问。

“不知道。她的事，我才不想知道呢！嗯，我也是昨天才回宫来的，他们说她不喜欢我。哼，我，我也不喜欢她。”兰陵抓紧了离原的衣服，用脸蹭着离原的脸说道，“我喜欢你，反正我就要你了，不许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