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28 遥不可知的未来

正如离原所承诺的，当天尹以崔就被释放了。

与此同时，当天夜里，昌平、关野、船头山的离军接到了撤出了昌平、关野、船头山的命令，于第二日一早便齐齐撤了出来。

次日午时，所有人马皆集中于军山镇，并准备于两日之后继续后撤，这场因为凤皇而引起的侵略战争终将因为凤皇的血而即将划上尾声的号角。

却也仅仅只是即将。

如果尹以崔不来捣乱的话。

林雪的命居然保住了。她昏迷期间，离原一直在她耳边不断地唤她，不断地给她承诺和实际性的保证。

之所以在军山停留两天，是因为林雪失血过多，身体需要静养和恢复。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林雪很快要跟着离原离开汉南，然后北上，踏上那条她曾经多次试图摆脱的命运之路。

多少了？似是已有4年了吧。

从她以安平公主的身份走进凤国皇宫的那一刻起，许多事情已经注定了结局。第一次见到离原，是在花园的小荷边上，是于那初夏的微薰和清凉里。

离原从天而降，离原吻过她的耳垂，离原一再地出现在她面前------

甚至在她沉沉晕迷的这段日子里，在血液一点一滴从她身体里流逝的苍白里，离原一直在唤她，用了他一生中最害怕最悲伤最深情最脆弱最痛彻的声音在嘤咛。

“雪汐------是我错了，看看我，再看看我一眼，我求求你了------”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于是她张开了眸子。就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一滴泪便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嘀嗒一声，久久回荡。

是微冷的。

她眨眨眼，离原的泪是冷的。

她的脑袋瓜很快被人抱起来，离原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她。离原紧紧抱着她喜极而泣。

她的心微微痛着。她知道，此时的离原，将她搂入怀中的离原，心也是痛的，是比她还要痛的。可是，她不能放过他，刺伤他，让他痛，让他哭，她的心里才会好受。

“我死了吗？”她开口说道。

她明显地感觉到离原的身体猛烈地一颤，然后将她搂得更紧。

“你------有我在，你怎么会死？”离原的声音里尽是沙哑和疲惫。

“是吗？”林雪的声音懒懒的，弱弱的，“我没有死，岂不是要让你失望了？”

这句话于离原无疑是世上最寒的刀，最利的剑，一万零一次地将他凌迟，足以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灰飞烟灭。

“啊------”离原终是没有忍住，失声痛哭。

第三天，二十万离军全部撤出军山镇。

旌旗飘飘，金戈铁骑，浩浩荡荡沿着来时路回离国。

中间最为豪华的马车里，林雪躺在厚实柔软的榻上，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在心里默默地与过去告别。

从今往后，她将要抛夫弃女，跟着别的男人去过那遥不可知的充满了不安和提心吊胆的生活了。从今往后，她再也见不到曾经无数次温暖过她相伴过她的子卿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凤皇雪汐了------

“雪儿，雪儿------”

犹如记忆中的声线，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一直固执地不肯褪去，总是在闲下来的空隙无数次地响起，连梦里都是。

尹以崔，尹以崔------

“雪儿，雪儿------”

声音逐渐清晰，如江潮从天边滚过来，翻过一望无际的江面，涌过长长的梦境幽幽的黑夜，翻腾至她的面前。

身后的离原突然身子一震，用力抱紧了她。

她这才发现，原来竟不是梦境。尹以崔在呼唤她。在二十万离军面前呼唤她。在经历了被俘受刑之后好不容易脱险那么多事之后还倔强地跟在后面唤着她！

林雪情绪骤然失控。她坐起来不顾一切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满目的离军有条不紊地行进着，有一小队离兵正向声源处围去，隐约中她看到尹以崔策马驰来。

汉南虽是平原地带气温适宜潮湿，此时却也卷起漫漫沙尘。林雪看不清他，只有数不清的身影在晃动。

林雪闭了眼，终是化作热泪千行。

离原仍是从背后紧搂着她，握住她的手，长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生生纠缠在一起。

“不要哭了，雪儿，你所失去的，我会一一补偿。我知道他们人多，他们在你心里的分量胜过了我，可是我会努力的，我会给你更多更多，就像你是我的全部一样我也会取代所有成为你的全部。”离原霸着她，脸贴着她的脸说，“如果没有遇见你，没有尝过你也就罢了，偏偏你是蜂蜜，我是那蜂儿，没有你，我会饿死！不要想他，不要看他，更不要为他流泪，因为我会痛，我会疯。”

林雪便哽咽出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哭出声来。“不要为难他，我便答应你。”她说道。

“好。”离原吻着她的头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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