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勇者的非日常生活 第九章 这杯酒，敬不归人

一度冷场。

乔瑟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那兽人。

罗德没有说话，与佐伊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

兽人四下打量，见没有回应，古怪的撇撇嘴：“还是说，你们准备死在一起？”

奥德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阴晴不定：“阁下，这又是何意？”

兽人大大咧咧的笑了笑：“那或者我换一个说法。”它俯看众人：“你们谁，现在只要能杀掉一名同伴，我就可以放他走。”

一众黑鲨团开始骚动起来了。

毕竟谁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活，刚刚听老大的意思是要用整个盗贼团换他一个秦牙，这本身就对众人来说有些愤愤不平了，而如今似乎又有了转机，不经让有些人内心活络起来了，

“你所说，可是为真？”

人群中有喃喃细语。

“胡闹！”

奥德黑着脸，感觉自己脸面依然无存。

“那是自然，孤所说的自然便是真理！”

兽人哈哈大笑，抖了抖全身上下的白毛，身材猛地缩小数倍，幻化人形。

奥德瞳孔一阵收缩，仿佛天地间突然施压，颤颤巍巍甚至站不直了身体，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格兰陛下...”

奥德看的清楚，那哪里是什么低贱的兽人，分明是当年万国通典上一呼百应，叱咤无双的迪诺亚斯前国王，格兰姆德皇帝！

但是，明明数周前就已经传讯老国王驾崩了啊，新王更是早早就登基了，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幻化兽形？

或者说，迪诺亚斯的王，为什么会是低贱的兽人？

奥德感觉自己深陷重重迷雾，似乎介入了不应当参与的事件之中。

“哦？瑞莱克的人，居然还能认得我这张脸？”

格兰姆德倒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一旁埋在佐伊胸前的乔瑟琳此刻更是大脑发懵。

我的天...居然是迪诺亚斯的国王殿下...

那如果说...老国王并没有像迪诺亚斯宣布的那样死亡，那也就是说...

乔瑟琳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别怕。”

佐伊一脸冷淡，声音却难得的温和了起来。

罗德古怪的看了过来，被后者狠狠的回敬了一击白眼。

“原来是，国王殿下。”

奥德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许敬意，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瓦尔大陆上，鲜少有人没听说过英雄格兰姆德的故事。

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格兰姆德的人生史就是堪比话本小说的存在，那些波澜壮阔的冒险和经历可以说深深印刻在每位瓦尔人心中。

英雄，格兰姆德。

“如果是您的话。”

奥德恭恭敬敬行了个骑士礼:愿听从发落。

身后的黑鲨团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格兰姆德身上。

“你认真的？”

眼见格兰姆德要开口，罗德忍不住出声打断。

“你当真要玩什么杀一放一？”

那把虎头刀，突兀的出现在了手中。

“你在威胁我？”

格兰姆德皱起眉。

“自然是不敢的。”罗德微微屈身，懒洋洋的扛刀上肩：“毕竟又不是我在大蟒蛇口中救下阁下，也不是我找到治疗的草药，更不是我背着阁下爬出山谷的不是？”

格兰姆德哈哈大笑，眼中满是桀骜不驯：“孤想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吧？”

气氛瞬间凝固。

乔瑟琳呆呆地看着场中争执的两人，心中突兀的泛起了涟漪。

谈笑间将自己从鬼门关前救下，在那位传说中的帝王面前依旧能保持潇洒与淡然，不偏不倚，君子朗清。

乔瑟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俏脸有些微微发红。

佐伊讶异的看了乔瑟琳一眼，眸中泛起异色。

久久才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场中，已然是一触即发了。

随着风掠过树叶卷起沙尘，格兰姆德猛地消失在原地，四面八方响起破空的震动声，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具体所在。

罗德没有动，慵懒的向前走了两步后猛地一甩长刀，爆起一股酸牙的打铁声。

虎头长刀精准的卡在了格兰姆德护臂上，锁死了后者的行动路线。

格兰姆德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仿佛肌肉记忆般的抬脚就踢，试图挣脱开刀刃。

然而长刀上的虎头突然睁眼，张开血盆大口毫不客气的啃了下去。

也是瞬间，长刀骤然升起一道青蓝色剑气，虎头仿佛有了灵体脱刀而出，乍现三尺宽兽身，气势一往无前。

“邪性。”

格兰姆德皱了皱眉，捏拳挥出，毫无余力的砸在了灵虎身上。

灵虎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拳意直接消散，然而罗德早已趁着这片刻功夫近身，长刀劈砍而下。

格兰姆德怒吼一声，浑身气势再次暴涨，光滑的后颈之上跃出一丛白色绒毛，整个人大了一圈，肌肉轮廓看起来更加可怖，张开巨手向下握去，试图和长刀硬碰硬。

罗德并不打算后退，或者说也没有后退的打算，青蓝色剑气再次升腾，整个人速度瞬间加快，狠狠地撞向了格兰姆德的手掌。

空气中撕裂一阵音爆，以两人为中心的地面龟裂数尺，拳刀相交处闪过一抹红光，随即骤然爆炸，震慑的这片森林都在摇曳颤抖。

就在两人近身前，佐伊就已经抱起乔瑟琳飘飘而起，向后撤退。

看呆的黑鲨帮众人来不及反应，就在爆炸的余波中殃及池鱼，死死伤伤。

其实说到底，打一开始就没人想要放他们离开。

这一切只不过是既定的结局，只不过是必然的结果罢了。

这是奥德最后的念头。

一把短匕从秦牙袖内滑落，沉闷的埋进了土壤。

匕首的主人，却也永远没有使用它的机会了。

“何必呢？”

罗德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抱着刀，面目淡然。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得将他们全部打晕交给瑞莱克的巡街论功行赏不成？”

格兰姆德一挑眉。

“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远处的佐伊怀抱乔瑟琳飘身落下。

“孤是国王。”

“现在不是。”

沉默。

格兰姆德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至少曾经是。”

他回头看向乔瑟琳：“既然是贵族，就要有属于贵族的自尊和态度。”

乔瑟琳下意识地点点头。

“弯弯绕绕的，就说我不喜欢跟皇室打交道。”

罗德翻了个白眼，哼着歌从地上翻找出散落的属于乔瑟琳的物件：“诺，你的衣服。”

伸出手递给了佐伊。

格兰姆德很懂的扭过头去，拉着罗德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乔瑟琳芳唇轻启，张了张嘴又咬紧了唇，接过佐伊手中的衣物利索的穿上后，冲佐伊歉意的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乔家长女乔瑟琳，参见格兰殿下。”又扭过头来：“罗德先生，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说着便以一个奇异的姿势单膝跪地，郑重地行了一个贵族的至高礼节。

罗德没有动。

格兰姆德也没动。

佐伊在后面站着，静静看着这一切。

乔瑟琳没有得到许可，也不能起身，不出片刻只觉得腿脚发麻酸软无力，几乎支撑不住平衡。

豆大的汗珠从少女的脸颊滑落，乔瑟琳倔强的没有出声，死死的咬紧了芳唇。

又过了许久。

就在乔瑟琳即将支撑不住晕厥过去的时候，罗德终于出声了：“起来吧。”

绿光闪过，一阵酥麻的力量将乔瑟琳从地上拽起。

罗德看向了远处的某人。

佐伊收回手，事不关己的继续眺望远方。

“回去吧，乔斯达阁下已经找你找的快发疯了。”

罗德指了个方向，转身离开。

“恩人...”

乔瑟琳还想说些什么，罗德却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格兰姆德哼着小曲渐行渐远，乔瑟琳回头望去，远方的精灵早已不见踪影。

不远处顺着风传来一阵花香。

探身过去，沿着泉水旁开出了一朵小花，淡淡的幽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是刚刚两人爆炸的中心。

乔瑟琳起身来，四周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片森林，又只剩下她一人，

只是这次，她心中有了目标和方向。

天地间暗无天日，但乔瑟琳却清楚的感知到。

天，亮了。

......

随着日常的晚饭抢夺风波结束，眼看着天暗下来，白天忙碌的几人都已经上楼休息，勇者则是帮着伊芙特收拾餐具，看到老板一个人坐到了窗边。

“小子，这两天的工作感觉怎么样？”

就在勇者以为老板已经睡着的时候，后者突然懒洋洋的出声，嘴里的烟袋一抖一抖的，颇有喜感。

“跟伊芙特姐姐学会了很多，感觉还是比较适应的。”

罗德看向伊芙特，面色古怪：“伊芙特...姐姐？”

猫猫猫脸一红，别扭的戳了戳手指：“这个称呼比较可爱...”

罗德一脸不懂当代年轻人的表情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勇者可以上楼休息了。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罗德惊讶的一挑眉，探头看向了窗外。

隐隐约约看不清人脸，身材仿佛是女子。

她身边，躺着一片断首鼠的尸体。

在得到了罗德的肯定后，伊芙特谨慎的走上前，绷紧肌肉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随着拦门的木板掀开，大门开合间伊芙特也放松了下来。

“晚安夫人，请进。”

鹅黄色长裙，浑身散发着桂花香的女子适时而入，她看向罗德，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久不见，罗德先生。”

罗德抖了抖烟袋，烟雾缭绕不辨面容。

“这里是酒馆，除了酒可没有别的能招待咯。”

说着，罗德弹了弹烟灰，放下烟斗走向了吧台：来杯什么？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冲着罗德微微一笑。

知道啦知道啦，陌上花开是吧，稍等啊。

说着，罗德熟练的打开酒柜，异常娴熟的飞舞起了手指。

细长的双手不似这般年纪，白嫩纤细宛如羊脂玉样的手腕灵巧无比，就连勇者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女子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中年人，直到酒杯碰到了手腕。

“调好了。”

女子还是那般温柔的轻抹杯壁，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杯酒，而是她的爱人一般。

“小伙计，你知道陌上花开是怎么调的吗？”

那女子冲着勇者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三份桂花原浆，三份迪诺亚斯产龙舌兰，两份青桔果汁和一份量的冰块。”

勇者下意识的按照白天背的配料表脱口而出。

一旁的罗德倒是半诧异半赞许的看了一眼勇者。

“是青桔啊...”女子调笑的举杯，在灯光下看着泡沫浮沉：“我还以为，酸的是爱情呢，原来是青桔啊。”

罗德又捡起了烟斗：“一直都是青桔，我从来没有瞒过你。”

女子沉默了一下，又温柔的笑了：“也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放下了几张请帖：“后日，我便要成婚了，这辈子就一次，希望你不要错过了。”

罗德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乔瑟琳释然的笑了笑：“那么就，晚安了。”

说罢，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罗德从桌面上拾起酒杯，酒杯上还沾有残酒。

他就这么看着，然后冲向门外，微微举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