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猫岛 五十四、保护区，白鹭客栈2

张老板把林海介绍给邵老板，邵老板握着林海的手道：“兄弟，只要是现钱，价格好说，看见门口蹲着的吗，等着开完饷回家呢。外面的钱要到年末把那帮大爷打点好了才能要回来，工人在这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天消耗，我现在缺的就是现金。”

这样一个双赢的机会并不是每天都可以遇到的。林海一直很奇怪自己的运气为什么会那么好。或许，真的是得道多助？

“为什么这么便宜呢，看来真的遇到好心人了。”回去的路上林海感慨道。

“哈哈哈，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做什么事情想得就是简单。你以为谁傻啊，告诉你吧，看到矿山对环境破坏多大了吧，其实上面也是了解的，为了减少这种破坏，以后逐渐不允许使用红砖了，改用空心砖。他一来是怕不许再卖红砖，另外也准备转产空心砖了。”

林海不由得一窘，但是心里同时有些许欣慰。如果这种使人显得很傻的新闻再多一些岂不是更好？既然有了信心和决心，山总会绿的，水总会清的，空气总会清新的。

十二月，保护区终于批准成立了。

在县里下过乡的于副shi长亲临月亮湾，引得一大群人围观。远远看见人群里的林海，副shi长招招手。副shi长的着装看起来很不经意，简单的西裤衬衫夹克，但细细品味却又是十分精心。

“你就是林海吧？”副shi长的大手轻轻一握，力度就和他脸上的微笑一样恰到好处。这是一种长期严格教育下培养的含而不露的修养。

林海一愣：“您怎么知道的？”

“站在人群里那么特殊，你不是林海谁是林海。再说，你也上过几回报了——天使鸟、义卖。我可是每天早上有看报的习惯。”

副shi长身后的被领导的领导们发出了会心的轻笑声。林海也笑了笑。赵大嘴大笑了笑，然后被县长瞪了一眼。

“长期以来，我们人类对自然过度开发、索取，从而导致生态环境逐步恶化。倘若不及时修正，我们这一代是要被子孙后代唾骂的。你发现和保护天使鸟的行为，对弘扬、宣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环保理念具有重要的现实教育意义。可以说，你是一个身体力行的环保主义实践者。林海说一说，你是怎样培养树立起这样一个环保理念的？”

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林海，一时叫林海感觉手足无措。

“其实，”记者们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高的境界，只不过觉得不该祸害它们而已。”

han雪在人群里偷着乐了。

人们像是在等待一颗冒烟儿的炮仗炸响，却不想点燃的是颗哑炮，不由得失望地哄笑起来。

“呵呵，还挺谦虚的嘛。不过细细品味，你这句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环保是什么？环保不是大张旗鼓的喊口号，环保说到根本其实就是爱心。我们的祖祖辈辈从来没有环保理念，可是环境一直都很好。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有一颗爱心。我们曾经面临过巨大的生存压力，生存压力会导致爱心丧失，但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我相信爱心一定会重新回来的。”随着副shi长大手一挥，人群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真的很热烈，林海也不由自主地拍起了手。

好像干部越大越是随和，副shi长的几句轻松的讲话让林海稍微有点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林海她家属，”副shi长指着han雪喊，“别躲着，来来，合个影。”

han雪吐吐舌头从人群里挤出来。

相机“咔嚓”“咔嚓”响，林海笑了笑，围观的乡亲们却哄然大笑起来。后来大家都说林海笑得太假了。

“是有点假，和你爹一样，照个相比上战场还紧张。”后来林母捧着报纸边看边笑呵呵地说。

领导重视环保了，被领导的领导当然更会重视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是这样的。

当然，赵大嘴也免不了腆着张大脸抢个镜头，并对上级领导侃侃而谈自己在发现、保护黄嘴白鹭，协助专家组调查过程中所做出的“巨大贡献”，以及对促成保护区成立一事大邀其功。

不过，赵大嘴明显稿子没背好，见到领导了一时紧张，大脑短路半分钟，想不起天使鸟叫什么，竟然叫出了“黄嘴白鹤”。

但有一点好处，赵大嘴终于明白了han雪的记者身份有多大分量了，对林家兄弟客气了许多，笑起来谄媚得像只京巴。

即便如此，赵大嘴还是没有在报纸上露脸，倒不是han雪气量小，而是领导秘书审查照片时说，“一看就不是好人”，直接把他拿掉了。

海猫岛周围恢复到了亿万年前人类的足迹没有涉及到这里时的原始状态。没有人赶海的退潮后的海岸，海菜、海藻厚实得像原始森林里的落叶，踩上去软乎乎的；密密麻麻的海红将偌大的礁石严严实实盖住了，看起来像是巨大的成熟的向日葵盘；长满海蛎子的碎石上，见不到一个被开了蛎头后留下的瘆人的白色下半壳；聚成堆的晒不死波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沙地上不时的会窜出几条清亮的水柱。那是蛤蜊们换水时喷射出来的。

人们只是在这个巨大的星球上让开小小的、在地图上连个点都点不上的地盘，就足够这些珍贵的鸟类繁衍生息了。

市里拨了专款，在海猫岛下建起了一座小房子，配备了整套的通讯、交通设备，雇专人看守这些鸟儿以不被人类打扰。

人与自然的和谐，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个观念的转变。

虽然少了近距离观看黄嘴白鹭的机会，但是林海还是感觉很欣慰。这种美丽的鸟儿终于可以不受人的打扰安静地生活了。林海很高兴自己能够成为补牢人之一。回想起最近四年多的生活，林海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初入社会的懵懂少年，刚跳进生活的海洋里，本能地为了生存挣扎拼搏着。他改变了海区的承包方式将海洋涵养起来了；改变了海区生产方式提高了生产效率，但这一切的初衷并没有多么高尚，仅仅是为了生活而已。细想起来，也许等自己老了，只有为白鹭们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家才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可以回忆的事之一。

而白鹭客栈算是一座纪念碑吗？

算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