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宝师降临在武道世界 第八章:「紅塵庇佑」

男子的动作并无停滞，他的眼神依旧牢牢锁定军官。军官注意到此人似乎不管看谁都带着一股凶狠劲儿，除了那女子。

“你们究竟是何人？”军官咬牙问道。

“你又是何人？”女子不答反问，“如何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刀劈那店家？”

“我、我……”军官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易发作，“我那孟护兄弟，平日里千杯不醉，今日怎喝几杯就醉了？定是被那店家下了蒙汗药！”

女子扭头一看，原来何止那孟护，同行的十几名兵士均已不省人事。“如此看来，他做得倒也不错。”女子嘴上说着，眼神却丝毫不去威逼那店家，反倒回到了身旁的男子上。

“真是干的好营生……”女子朱唇轻启，似有些许失落。不想那男子却有如得到某种信号般，大剑舞得呼呼风响，同那出海蛟龙一般直取军官前胸。军官此时手无寸铁，不敢硬接这刚猛一击，只得踩起步法躲避。

“咦？居然是青玄步法，此人莫不是……”女子之声由远及近，恰好让军官一愣，右腿慢了半步。男子的大剑如影随形，临着破绽缝隙长驱直入。军官只得主动出招，反将双掌迎着剑锋推出，意图用掌力迫歪剑尖。他的功力也非等闲，这搏命般的一击竟真的将那剑尖震歪在一边。“看这招如何！”攻防之势有所逆转，军官马不停蹄地分袭对方肋下与面门两处大穴，掌中隐隐有破风之声。

“来得好！”也不知怎的，男子的速度忽然加快，百十来斤的大剑在他手里简直如幼儿的玩具般轻便灵巧。剑尖飞速回归正轨，反迎上军官的防御漏洞一举突破，厚大的剑背狠狠撞上军官的右肋，军官只觉喉头发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原本步伐已乱，如今又遭这大力一击，顿时失去平衡，向后便倒。

不期身后是一道浅沟，那军官的后背未碰上实地，整个人滑入沟中。这沟中水流倒也古怪，直冲得军官目不能视，朦胧中只听得那男子说道:“能躲我这几招，也算是个好汉，今日且饶你一命。”那声音竟似愈来愈远了。

眼见那军官已被击入山沟，店家犹惊魂未定。“魏大可，四年不见，怎变得如此胆小？”男子将大剑随意丢在一边，回身冲那店家喝道。“皓、皓爷，您怎么……”这名叫魏大可的店家却是反有一肚子疑问不解，却似痴傻一般盯着那男子？

“罢了罢了！”男子看了眼身边女子，轻叹一口气，“这四年之事回头我再说与你听，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弟兄们可都还在？”

“在！在！”魏大可骤然明白男子意图，不由得欣喜若狂，“皓爷这是要回山与兄弟们重聚？”

“山下人事无常，到底不适合我。”男子说完便将那女子轻轻拉至身边，“不过你这嫂子，倒是如假包换！”

“大嫂！”那魏大可也不计较，纳头便拜。须知眼前女子虽然年轻，刚刚抖露的那一手武功端的是非同小可，就连这同样武艺非凡的男子也似对她言听计从。魏大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玄机？

且不说这男子同魏大可如何叙说往事，他们身旁这条其貌不扬的浅沟却是暗藏玄机。不出一时半刻，天空果然降下一场瓢泼大雨，这沟底水流经山中雨水汇聚，竟在半山之中发展为一条潺潺溪流。待到雨过天晴，阳光一照这小溪，波光粼粼，好不漂亮。

“余大哥，那儿有条小溪。”此时恰逢余暮与江临峰撑伞在大雨中艰难前行了半个时辰，如今雨停又路遇清溪，如何能不停下来取水、歇息？

余暮懒得抖落沾于红伞上的树叶，便直接将他的秘宝召回。趁着这个空档，临峰率先冲至溪边，下意识想要用水冲洗面部。但水面映出的景象，却让他的动作一僵。“差点忘了，”他隔着「狗皮膏药」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余大哥好像说过，这东西撕下就不好再贴了……”

“喂，你看那是什么？”余暮忽然毫无征兆地出声。

“啊？”临峰下意识先回头看了眼余暮，后者正紧盯着溪流上游的某处。再看那溪源之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黑漆漆的一物卡在溪流间的石缝中。流水冲它不动，只得绕道从其周边穿过，使得石缝周围溪水几乎溢出。

“莫非是那被雨水灌入洞穴淹死的野兽？”临峰皱眉道，“若泡水不久，倒也能拿来烤了填饱肚子。”

余暮不愿在原地瞎猜，直接曳步上前查看，不料还未行至半路便发出一声惊呼。“快过来，”他急向临峰招手道，“这好像……是个人！”

“什么？”临峰闻言亦慌了，他才将那装水的葫芦放进水里。同是过尸水，泡过兽尸的他还尚能接受，但若是泡过人尸……

“快点过来搭把手，他还有救！”余暮探过那人口鼻，发觉仍有一息尚存，赶忙拽住他的衣服，却因其泡水湿滑而不好施力。纵使临峰亦来助力，二人拖拽了半日，也才将那溪中之人的上半身堪堪拖上岸来。“呼——”临峰长喘一口气便跌坐在地。他如今功力全失，气力甚至不比那寻常少年郎。更别说余暮从来都未习过强筋壮骨之功，更无内力。故此二人才如此吃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余暮眼见夕阳西下，心中十分急躁。他欲救此人非是全出于同情，而是因为此人身着他在那冷月城巡捕堂前见过的武官服饰。救了此人，说不定他就有法子把自己同临峰送去北方大城乃至元京，真可谓是一劳永逸，收获多多。

然而此时已浪费了许多时间，倘若此人头一歪就此撒手人寰，拿自己与临峰岂不是白干了半天苦力？余暮正思忖间，临峰忽地说道:“要是能先唤醒此人，让他自己使力爬上来就好了。”

“自己？”余暮心念一动，登时如醍醐灌顶。只见他双手一搓，又自体内唤出那把红伞打开，罩在溪中之人头上。“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慌乱，只需助他上岸即可。”嘱托过临峰之后，余暮原地盘腿坐下，双目紧闭，口里不知念了些什么，只见那原本昏迷不醒的溪中之人竟悠悠转醒，顶开红伞便往岸上爬行。“什……”临峰被吓得手足无措，急忙伸手去推余暮，不想在这一推之下余暮却如截朽木般瘫倒在地，业已不省人事！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慌……”溪中人一语未了，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此人……估计受了挺重的内伤，一时半会恐怕醒不过来……你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家伙拉上去啊！”

临峰猛觉不对，此人转醒之后的言语全然不似在品评自己的身体，倒像是个旁观者一般。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被自己推倒在地的余暮，嘴唇颤抖着，一时竟说不出话。

“好吧好吧……”溪中人打了个妥协的手势，“先把我拉上去，我保证向你解释清楚。”其实他也算错解了临峰的心意，后者不过是处在震惊中一时难以脱离罢了，故此很快便反应过来，配合那溪中人自身动作，奋力将他拉出了溪流。

上岸那一瞬溪中人便又不省人事了。临峰正疑心时，身后传来响动——原来是余暮亦伴随着溪中人的再度昏迷而醒来，而溪边红伞亦在此时寂然不见。“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秘宝赋予人的特殊能力吗？”余暮似已筋疲力尽，干脆就坐在地上同临峰搭话，“这就是我的秘宝「紅塵庇佑」的能力——把我的意识转移到被我那秘宝罩住的人身上，同时仅限一个。”

“这、这未免也太……”临峰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行囊一眼，“我的那个什么秘宝，不会也是……”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余暮耸耸肩。此时他的气力已略微恢复，便起身走到那溪中人身边观察。“他穿的的确是巡捕堂的武官服……”余暮掀起此人外衣，又道，“里面还有一件带着「镖」字的贴身皮铠，莫非此人是给巡捕堂押镖的？”

“我记起来了！”临峰终于想起今早遇见余暮时所忘言之事，“纵使穿山而过能节省不少时间，但大家却宁可多耗费时日走大路，那是因为……因为……”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因为什么？”

“因为这山里……”临峰咽了口唾沫，“有大批强人出没啊！”

“强人？莫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余暮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恼火，“你既然有争夺帝君之之位的豪气，又怎么会怕这小小的山贼？”

“唉，我如今失了武功，就连这小小的山贼恐怕也能瞬间取我性命。更何况此前听闻此间强人头目乃是一名绝顶高手……”临峰回望来时山路道，“不如我们先回冷月湖畔，再从长计议……”

“你如果老是这样想，那我觉得你即使恢复了武功也得不到那帝君之位。”余暮言辞并不激烈，内心却已暗暗生疑:似这少年的态度全然看不出曾经亦是一名高手，莫非是因为与外人少有交手，所以没有建立足够的自信心么？临峰并未接话，于是余暮继续搜寻横在他眼前的溪中人。“他应该有一把配刀，也许被那山贼夺去了。”余暮翻到了挂在军官肋下的的空刀鞘，进而又寻得附近的一处皮铠已然破裂。

“这……怪不得刚才会感到右肋如此疼痛。”余暮掀开那块破损的皮铠，底下赫然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伤痕了。”片刻之后余暮得出了结论，“内伤挺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伤他的人手下留情了。”

“何以见得？”

“淤青上没有掌印，只能是钝器击打所致。而这么大的伤痕也不似被棍棒一类的细物所伤，那么——”余暮伸手在临峰面前比了个淤青的大致长度，“最有可能的就是方锤，宽刃剑，月牙铲等有较宽的打击面，又不会难以握持的武器。”

“既然这伤使用钝器击打的，那就说明伤他的人没有我刚才说的那些武器的尖角来攻击，反而使用了锤面或者剑背——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若是以尖角直接撞击，此人就算不被当场砍为两段也要碰一个大口子。”

“想不到余大哥你居然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临峰面带惊奇，“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在这方面毫无涉猎……”

“称不上，最多只能算是理论专家。”余暮摆摆手道，“花拳绣腿倒还会些个，内功运气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提到内功，余暮忽然忆起方才他在控制军官身体时，觉体内一股热气伴随一呼一吸行遍四肢百骸，最终汇集于丹田要穴，缓解了些周身疼痛。他暗想:这莫非就是这个世界之人所言的运气内功么？

可这奇妙的感觉总归只有那一时，如若再让他体验一回，或许就能摸清所谓「功法」、「内力」之奥秘。可惜余暮正要再次唤出红伞之时，他身下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

那让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上岸的军官，此时正双眼微张，嘴角沁出一丝鲜血；不待二人反应又忽地整个弹起，吐出一大口腥臭难闻的黑色淤血来。“你、你们……”军官意识模糊，竟将余暮认作了早先将他击落浅沟的男子，伸手便摸刀鞘。可这刀早已遗失，他只碰得了自己那一大片伤痕，登时疼得龇牙咧嘴，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是了！”军官紧闭双目道，“反正这躺镖银一丢，我也再无脸面回去见师父与众多弟兄了！”

“我们不是劫你镖银的强人，”临峰忍住笑道，“我们是赶路的行人，是我大哥恰好看见你卡在那山溪之中，才将你救下。”

军官偷眼看那二人，与早先那对男女确有天壤之别，方才相信。但定眼一看此二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眉眼之间俱都含笑，不由得面上一红，又把眼一闭道:“到底是我武功不济，才给人劫去银两，丢尽了师门颜面。我死便死了，与你们又有何干？”

“你这官儿也忒不讲理，我们好心救你，你怎么反……”临峰心直口快，上前便要说理，却被余暮伸手拦下。

“你要寻死，我们也不拦你。”余暮在军官身旁蹲下身，慢条斯理道，“只是你已被高手饶了一命，如今再要寻死才显得你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军官如何不知那使大剑的男子手下留情。但他故意装作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暮复述了一遍他讲与临峰的推理，又道:“这高手饶你一命，多半是看在你还是一条好汉，故此不曾坏了你的性命，教你武功精进了之后再去挑战！”

能说出如此一大串不同于以往用语习惯的话来，余暮自己固然吃惊，但那军官却更是讶异万分。他心中感慨:看来不仅早先那其貌不扬的男子远胜于我，单就观察力而言，连这山野行人也胜我许多，果然是人外有人。他平日里虽不爱出风头，内心却是自负之极，认为只要自己出手就无不可摆平之事，如今尝到教训，方才开始反思。

余暮见他默然不语，又道:“你如今受了伤，恐一时半刻也不能再去挑战，不如由我去讨要镖银，如何？”

“你去？”军官吃了一惊，“就你一人？”

“不错，就我一人，我的这位小兄弟没必要插手此事。”余暮朗声答道，“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是走镖的，理当惯走天下道路。事成之后，你将我二人送至元京，如何？”

“有何不可？”军官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手按胸口以示诚心，“你若真有本事夺回镖银，休说元京，便是天涯海角我都能送你们去！”

“好，一言为定！”

余暮得到保证，转身便欲离开，可不多时却又自己绕回军官身边，迎着那军官诧异的眼神，缓缓开口道:“我刚刚想起，还有几件事要向你打听打听。”

“余大哥！你莫非真要去不成？”从方才起临峰便心急如焚，他深知余暮乃全然无内力之人，虽有秘宝，然山贼绝不只一人，这样前去岂不是送死？

余暮不睬，仍只问那军官:“你告诉我，这冷月山中的山贼是否真的有一名武艺高强的头目？如若有，敢问他功力多少？有无什么特征？”

不料那军官听闻后立刻双目失神，偏头不答。余暮连着追问数次，那军官才缓缓说道:“你如此一提，我方才恍然大悟。这冷月山上虽惯出强人，但此前大多是些毛贼。直到约摸五、六年前此地出了个大盗，纠集人马啸聚山林，打劫来往客商。虽不伤人命，却也是恶名远扬，连那元京附近都有人在谈论此人。其后一二年间，各地巡捕堂的高手屡次前往围剿，却都战他不下。此事甚至惊动了帝君，四年前「天赐帝君」亲临冷月山，费了许多功夫才彻底击败这旷世巨盗。要说帝君不愧是帝君，不仅打败了此贼，还让他心服口服，甘愿跟从帝君做个护法。”

“如此之后，冷月山群盗群龙无首，往来客商行路也都安全许多。可我今日押镖遭暗算之时，却又碰见了那人，还给他打伤。想来也许是因为帝君逝世，无人继续压制他，所以他便又回到这冷月山中了。”

“莫非是你认错了人？”

“不，”军官正色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奇剑一出天下惊」，我此前虽从未见过他，但他那柄铸银大剑我却是早有耳闻。可叹我刚才还有眼不识泰山同他交手……他那柄大剑果是天下无双。”

“我也听说过他，”临峰惶惶道，“原本我亦打算前往挑战，只是因时间紧迫不能如愿。但我如今……”

“临峰，你不必再多说了，我自会处理。”余暮急忙打断临峰的话，却又朝向那军官道:“你可知那巨盗姓甚名谁么？”

“不知，”军官摇头，“但要提起他外号，当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便是冷月山上的——裂风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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