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 第十一章 往事沉浮终不忘

北风狼的体型硕大，完全不可能从前面的小道进来，古常忧不愧是地头蛇，竟然想到了水运的办法，从地下暗河将北方狼送到了此处。

古常忧取过刀具，如庖丁解牛般利落的将北风狼肢解，纯白的皮毛完整的剥落下来，内脏、骨头、肌肉分门别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巨大的狼尸已经成了准备下锅的食材。

架起炉子，点燃柴火，将洗干净的狼肉放在铁板上炙烤，很快香味激发出来，在洞穴中氤氲。洞穴深处是地下暗河，空气能充分流通，所以并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

“啊，真香啊！来一点粗盐，来一点花椒，啧啧啧！”一边说着，古常忧一边将一条大腿骨塞到嘴里，滋啦滋啦的声音是鲜肉从骨头上撕下来的声音。

“嗯，火候正好，早一分太生，晚一分太老。”

古常忧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要叫罗绮幼的意思，自顾自的吃着，不仅香气四溢，那啃骨头的声音更是直钩胃里馋虫。

咕噜咕噜~

一阵响声出来，古常忧还特意停下动作，让那声音在洞穴中格外刺耳，躲在被窝里的人儿，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一把掀开被子，恶狠狠坐到了火炉前，脸上依稀还能看见泪痕。

化悲伤为食欲，她也抄起一根大排骨学古常忧那样啃，满脸都是油污，一点都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这般模样的她，是在皇宫中时完全不可想象，那个知书达理，矜持身段，做事尽守宫廷规矩的她，在想在罗绮幼身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痕迹了。

“我还以为你不饿呢。”古常忧笑盈盈说到。

罗绮幼鼓起腮帮子，不想理会他。

接下来，古常忧可不会在吃饭这方面客气，真切的让她理教了一把什么叫风卷残云。她一根排骨还没啃完，古常忧已经连骨带肉吃掉好几根大骨头，他仿佛完全不用咀嚼一般，只看到不停的往嘴里塞，白厉厉的牙齿后面似乎藏着无底洞。

罗绮幼看傻眼了，她嘴里已经塞不下了，脸颊鼓的跟个仓鼠似的，用含糊不清的语言问到：“你是属猪的，还是属蛇的？”

就在她问话的功夫，捏在手上已经啃了一半的肋骨也被古常忧夺了去，塞进嘴里消失不见。罗绮幼愣愣地看了看油乎乎的小手，眼神中还有些疑惑，我那么大一根骨头呢！

总之这顿饭九成都进了古常忧的肚子，罗绮幼勉强混了个半饱。

酒足饭饱思……咳咳咳，当然该谈正事。

古常忧摆了一壶热茶，他说到：“说说看你是怎么能把一只主力部队带到坑里去的，让我也好瞻仰一下你的壮举。”

一提起这件事，罗绮幼眼神中也充满了愧疚，她不满地说到：“你就这么喜欢揭人伤疤吗？”

“这倒不是，主要是有一点我很奇怪，按理来说你所驻守的罗塞河是三座城池中防御力量最弱的，而且还有你这位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为什么盛**却选择强攻梁秋山？”

被说成是战利品让罗绮幼有些不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古常忧没有理会他，斟酌着茶杯，眉头紧皱的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一直有传闻说罗塞河装备了某种新式武器，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你是说诸葛连弩吗？听说那东西是一位名叫夏正的文人鼓捣出来。”罗绮幼随口答道，“那东西虽然射程不远，但是能让一只十人小队的箭手发挥出几十人才能做到的箭雨，箭矢充足的情况是守城利器。”

“夏正……那是我父亲。”古常忧淡定的说到。

“哦，原来是你父亲啊……你说什么，夏正是你父亲？！”一开始罗绮幼还没反应过来，很快她便惊呼了起来，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世界上总是充满巧合，她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眼前少年身上。

“别一惊一乍的，夏正是我父亲让你很费解吗？”说着，他指了指身后，在洞穴高处有一处凹坑，里面放在一张灵位，上书：显孝夏公讳正君生西莲位。若不仔细看，倒是很不起眼。

罗绮幼一反常态的认真起来，她一字一句说到：“我调查过夏……调查过令尊，他曾是赵家赘婿，后来被赵家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极夜城，和他同行的还有他五岁的儿子，不会是你把？”

赵家也是云德大家族，不弱于之前提到过的张家。像这样大家族根本看不起入赘而来的夫婿，仁慈一点的权当做下人对待，而心胸狭隘之辈便会想方设法排挤，待遇连下人都不如，将夏正父子二人赶到极夜城这般残酷的环境中来，当然也是做得出来的。

“那年我五岁，在没有太阳只有黑暗和寒冷的极夜城落了脚，不过你相信吗，极夜城可比宽敞的赵家大院温暖多了。”古常忧笑着说到。

罗绮幼心脏却不由得揪了起来，她无法想象看起来如此自信强大的古常忧，他的童年会是怎么一副光景，才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生活在万千疼爱中的她，也无法想象比冰天雪地还要寒冷的赵家大院是什么样子。

尽管古常忧脸上还有笑意，罗绮幼却只觉得这份笑容格外沉重，她缓声说道：“离开了赵家，想必你们父子二人一定轻松了不少吧？”

“是啊，那家伙三年后撒手人寰，他倒是轻松了，一了百了。”

“啊！”罗绮幼不由的惊叹一声，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猝不及防，“那年你应该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童，无亲无故要如何在极北之地活下来？别说是八岁孩童了，哪怕现在将罗绮幼改头换面丢在极夜城，她恐怕也寸步难行。

“我求城里的一个开医馆的老头子教我武功，然后学着打猎，学着挖草根，学着设陷阱，学着拿猎物换武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学。被人洗劫过，被奸商坑骗过，被人算计过，也在雪原迷路过，从一无所有走到了现在。”

“我没得选，老头子会的不多，我想要变得强大，就要自己去争，从妖兽口中，从那些江湖武者手中。没有人会施舍我，在极夜城没有吃百家饭的乞丐，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哪里挤得出来半点施舍。所以八岁开始，吃过生肉，饮过冷血，打到猎物必须要藏好不被其他人发现，才能饱餐几顿。”

古常忧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零零散散却像是拼图一般，在罗绮幼脑海中一点点拼出了一段艰难到残酷的过往。她不忍心打断，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此刻都显得苍白，最后她选择了静静倾听。

“都说穷文富武，我没有那么多资源去练武，活着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不变强又不行，雪原上的规则很简单，弱肉强食而已。没有办法，我就眼巴巴望着两界山，盼着有胆子大的武者翻过来，抢他们的东西，有什么抢什么，抢他们的武功秘籍，有什么练什么，没得挑。”

想起自己在箱子看到的那一本本压根瞧不上眼的二三流的秘籍，罗绮幼才明白这些东西竟然是这样来的，她不知道以古常忧那个时候的实力，要如何才能从一群江湖武者中杀出来。

“大家族大门派的弟子什么都不缺，要丹药有丹药，要秘籍有秘籍，要陪练有陪练。我什么都没有，能和我练手的只有北风狼和各种老油条，群居的狼崽子不好对付，孤狼也不容易遇到。打得过吃喝不愁，打不过就要被狼群追个上百上千里地。江湖老油条更是一个比一个鸡贼，各种暗器阴招防不胜防，稍微放松警惕就会阴沟里翻船。”

“一晃眼今年我十九岁了，风里雪里走过来，已经在雪原上独自生活了十一年。城主换了一茬又一茬，城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极北之地的寒冷一成不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话，“嘿嘿，在雪原上晃荡了这么多年，其实我连极夜城都没有走遍过，说不定比起极夜城我更熟悉雪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