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渊 第三章：水尽处，风起时！

林澈注意到今年的秋天比往年的气候，似乎要急躁一些，但是冬天却又来的那么迟，从谷子微黄到收谷子，居然过了这么这么长的时间，不过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多久，只是觉得长。

夔州的老天爷今年还是比较照顾人的，正到要收谷子这几天，就开始猛晒，晒得路不怎么打滑了，谷田都开始发硬，开裂，这样就最好了，打谷子会舒服很多。然后是林澈家的草棚，比起下雨天的霉湿味，被大太阳暴晒的稻谷杆发出的清香味道好受到不知哪里去了，林澈突然想起，这个天气来说，燕归山里的蝉，正是叫的最凶的时候，等再过几天，到林子里去把树都挨个爬一遍，捡到的蝉壳拿到叶钧老师傅那儿，就又可以多买点过冬的粮食了，不过今年有了那八铸，倒是不太担心的。

沿着田坎走，就更觉得这个秋天太急躁了，收谷子的粉末被太阳一晒，再加上出的汗，黏在身上更紧了，痒的你发毛，你还不能去挠它，会越来越痒的，最好是去洗个澡，林澈常用的办法就是去谷源河里泡一泡，找个及膝的地方，抱住一块大石头，顺着水流一躺，你就只需要美美的欣赏风景就可以了，运气好一点你还可以跟着调笑大嫂子们的坏小子一起哈哈大笑。

晒干裂的稻田对农夫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对小娃娃就不太友好了，这样的地里，秧鸡跑的飞快，经常十几个人都是空着手回去，虽然说大家都是有用力的跑，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完完全全分不清楚它跑到哪座稻草堆里了。

有几个小娃娃没捉到秧鸡，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还是不打算回家，要往西城门去，林澈大概率猜到了，应该是疯老头来了。

林澈知道这个疯老头的，几乎每年都在差不多的时候到谷城来，有时候早一些，会在夏天尾巴那会儿，不过那个时候他就待的短一点，这个疯老头仔细想想也不疯的，他好像是知道自己只会那几招式，所以每年都换一个城门，它能够记得去年是哪个城门，这个记性是不差的，还有，但凡你要是碰了他收到的打赏，他会做出鬼脸吓你个厉害。

林澈跟着收谷回家的人一起走，到了西城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娃娃们都被大人叫回了家，剩下几个老者，有一搭没一搭的拉家常，根本没有人看他。只有林澈一个人默默的看着他，这个疯老头，年纪不小，精力倒是跟往年差不多，浑圆的跟头竟然还能连续的翻五六个。又是一套熟悉的拳法，跟往年看的没什么大差别，刚看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疯老头不简单，这套拳法看着就很厉害，一定是哪个门派的大侠游历四方来了。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老者们走的七七八八的，疯老头在执行他的最后一套表演，林澈靠着墙根，看着疯老头收拾东西，一枚一枚的把地上的硬币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脖子上红绳挂着的袋子里，捡完了之后用力的把红绳一扯，提到跟脑袋一边高，头一侧，提溜着袋口，摇，用力的听，听完之后，这才把袋子从脖口塞进衣服里，又隔着衣服按了两下，才提着行李，心满意足的走远。

一路回家，林澈回想起疯老头的拳法，好像并不是那么没有章法，仔细对比岩师傅教的那一套心法，好像也是有些地方，能够看出比较相似的。

吃过晚饭之后林楠早早的就睡了，林澈却睡不着，过完这个冬天，自己就十四了，十四岁刚刚好要独立门户了，可是自己会什么呢，爬树？游泳？还是会赶羊？可能若干年后自己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羊倌，比父亲还要出色，优秀到自己有一群羊和一大片的草地。

林澈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听岩师傅说过，北方还有一些州，至于州是什么他不太清楚，但是听起来就很大，至少比自己的谷城要大得多，那也就是说，还有很多的地方，他没有去过。

他又想，其他州会不会也有像他这样的人，在自己没离开过的地方想象着其他州的样子，等到了那里的时候，发现又是另一个自己的家乡，放羊，赶羊，没什么大的差别。

林澈向来不善于做决策的，这么久都是源在他身边决定该怎么做，林澈总是在做事情的时候考虑这样那样的后果，他觉得自己很讨厌。

可是等雪化干净了之后，就没人管你了。

“爹，饭做好了，用汤碗盖住的，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晚呢“

“羊跑了几只到西谷那边”

“怪不得“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林澈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跟父亲找话说了。

“爹，你说，我适合去干嘛呢？”

一碗饭几下就扒拉完了，林楠手里的饭勺并没有停下。

“你结实，城里的铁匠铺，老爷家的粮库也许还要人，你问问少爷。”

“是挺不错的。“

林澈没有在说话了，他看着父亲把晚饭吃完，又再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碗水，林澈垂着头，用脚推开一块石头，石头下面的鼠妇即刻到处逃窜。

“老丁家房子翻新了，样式挺漂亮的，丁柱这娃，混的确实不错“

……

“今天有只羊跑到你娘坟头去了，草又长起来了，你明天去打理了”

……

“你得空，帮我看看，羊奶桶最后边那个，有个羊皮包着的，你看看钱少了没。

冬天如约而至，今年的雪只是薄薄的一层，不像往年，踩在雪上都能感受到雪在被压扁的声音，这种程度的雪，是不可能用它玩得了花样的。

八铸已经用了四分之一了，有的披在自己身上，有的晚上盖在自己和爹的身上，有的在碳炉里被烧的红红的，旺旺的。

林澈看着西边的大山，他以前站在山巅的大石头上看过，看到羊群，看到像家里一样的草棚，看到谷源河从城里延伸出去，从粗变细，再到看不见，其实何去何从，林澈心里早有答案。

从北城门看到东城门，再走到西城门，每天都又络绎不绝的人，林澈也在着来个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十来天了，他要等的人却一直没有来，不会是去西城门那边了吧？应该不会，去年就是西城门，不会的。

可林澈还是来到了西城门，等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又到了该回家煮饭的时候了，刚要起身的时候正好从城外来了一群娃娃，林澈随口一问。

“那个疯老头来过这边了吗”

“昨天刚来的吧好像是？”

另外一个女孩抢着说。

“昨天中午来的，就来了一会儿会儿，我妈还让我去看呢。我才不去，一点意思都没有，每次都是那些把戏”

林澈焦急的问：“有人知道他往哪边走的吗。

“诺，那边”，说着，手往南方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