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不叫我妈 21 探视

早晨起来，我精心打扮打扮自己，描眉，抹口红，刷睫毛膏。今天一定让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友。

我和小勤拿着被褥，和他换洗衣服。很早就在看守所门口等着，10点多钟，一台面包车从看守所出来，开到门外的时候并没有停下，从我们身边“”嗖”的一声开过去了。

我们两个人瞪大眼睛傻愣愣的什么也没看到，他在车里可以看见了我们两个人。

那一刻心里非常紧张焦急，不知道回来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们等的心焦。终于看到那辆面包车了开回来。我抻长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车开到看守所门口停下来，我们在离车子大概10几米远的地方站着。

我心跳加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车门，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剃着光头，戴着手铐，胳膊上吊着绷带，微笑着看向我们两个人，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根本管不住自己。

他举着双手晃了一下说了一句：“”月，我很好放心吧。妹妹照顾好爸妈，不用担心我”。听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大概站了5秒鈡，转身上车，一个管教把东西接过去，车缓缓的开了进去。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想了一堆话。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出口，我恨自己，这么不中用。平时挺能说会到的，今天，嘴像被贴了封条一般。腿也像被灌铅，一动不动的被钉在那里。

直到他妹妹过来拉了一下我，四嫂：“”咱们回去吧”。我才拖着一双灌铅的腿，往回挪动。

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一个躯体，还有两行热泪，证明这是一个喘气的人，路上的行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没什么感觉，回味着刚才的情景，他的光头带着手铐举起的双手一直在眼前晃动。

回到小勤家里去厕所，抬头看着镜子，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镜子中一个女孩的脸，夸张的一双熊猫眼，一双眼睛下对称的有两条黑杠杠，一直到脸颊下巴处。

原来是劣质睫毛膏惹的祸，眼泪把睫毛膏冲下来，在脸上留下了两条印记，刚才竟然以这样的妆容和他见面，本来想给他留下一个漂亮的形象，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

小勤红着眼圈问我：“”四嫂你看清楚四哥穿着什么裤子和鞋了吗”？我一边搽着脸上的黑杠一边想着他穿的什么衣服和鞋呢？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只是注意看他的脸，其它的什么也没看到”。我实话实说。

“”你看了一维招，（东北话看了一次）怎么什么也没看清”。她埋怨起我来。“”你不是也没看清他穿什么衣服吗”？我们两个人一直在那里呛呛这件事情。都怪对方没仔细看看。

在那种情况下，谁会注意他的穿着打扮，只顾盯着那张脸看，那脸都没看清楚。他就进车里去了。

就这样匆匆的见了一面，让我更加黯然神伤。还不如不见面了。看着他的手铐真的特别伤心，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戴手铐的他。

我觉得一直在小勤这里住也没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见不到人，也听不到信，还是回家等信吧。

坐车回来的路上，车窗外的树木已经开始凋零，落叶从树上翻滚着旋转着向下坠落，匍匐在地上，风一吹会飘向何方。这个秋天无尽的忧伤悄悄靠近，无法抗拒，无力抗争。

回家以后，父母也因为冯磊的事情跟我上火，不知道这事情什么时候才有个头。

一直到了11月份的时候，才有了他的消息，让人捎信给我，他现在保外就医在县医院住院。我可以去看他了。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县医院，他大哥、大嫂、二哥都来医院看他，我进屋没多久，他们都回家了。

我看了一眼病房，病房里有六张床，他住在第一张床，靠门口。其它病床上的人或躺着或坐着，和自己家人聊着天。

现在我可以仔细的看看他了，比以前黑了，瘦了，头发长出来了，穿着病号服，他笑呵呵的看着我。让我在他床边坐下。小声问我：“”月，想我没，我可真想你了”。右手搂着我的肩膀。

我斜靠在他怀里，把他的左手拉过来，认真的瞧瞧这个受伤的手，手还是原来那只手，只是像挂在手腕上，丢挡的，像一个挂件一样，抬不起来了，横在手腕处一条特别长的疤痕清晰可见，他笑着说：“”现在成拽子了（没有手）。他竟然取笑自己。

“”一点感觉没有了吗”？“”嗯”。我握着他手，一松开，他的手马上像一棵无根的草一样，当啷着，挂在手上。感觉那只手没有了生命一样，只是像一块肉一样的挂在那里。

“”这只手彻底的废了，以后我就只能用右手了，还好是左手”。他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在谈论别人的手。我感到一阵心酸，一个充满活力的青年，这么标准的一个年轻人，已经残缺不全。

将来他能抱自己的孩子吗？我这样想，没忍心说出来。

冯磊在医院住着，白天可以自由出入，晚上必须回医院，不能随便去别处住。

他朋友特别多，总有人请他，白天会出去吃饭喝酒。在酒桌上，他给我们讲他住在里面的一些经历。他们在那里没事的时候，会学一些手工，编织一些小玩意。一个号子里住10多个人。

头铺榔头，二铺棍，三铺四铺警察对……

他住二铺，是一个棍。

他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哥们到哪都是一根棍，说话好使”。他感觉特别自豪。

“”那是啊，狗走到天边也吃屎，狼走到天边也吃肉”。他的这些朋友们随声附和，捧着他唠。

他揭开衣扣把衣服一撩，“”你们看看”，大家伙瞪大眼睛一看，胸前纹了一只大猛虎，昂着头，立在他的胸膛上，再看后背，一条龙张牙舞爪的盘在后背上。

我惊呆了，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流氓地痞无赖才会纹什么左青龙右白虎，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今天在他身上我竟然看到了这些，前胸后背都纹上了。真的很震撼。我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现在的他，心情特别复杂。

这样发展下去和流氓有什么区别呢？流氓是吃喝嫖赌鼓，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他现在是吃、喝、鼓占了三样，不能算流氓。他要是流氓那我是什么呢？我可是一个本分人家的好儿女。他不是流氓，我这样告诉自己。

白天我陪他出去喝酒，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悄悄告诉我，“”月，别走了，我们两个人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屋子里有六个床位，他的床靠在门口，看别的床上人都已经睡着了，我同意了他的请求，我们两个人就挤在那一张床上，变成了一个人，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护士来查房，他起身下床，护士看床上还鼓鼓囊囊的，掀开被子，我在床上蜷缩着，很尴尬的爬起来，护士非常严厉的问道：“”这是你什么人”。“”是我媳妇，昨天晚上太晚了，没地方去，在我这里挤一宿”。冯磊脸不红心不跳很自然的回护士的问话。“”这里不允许家属陪床，赶紧走”。“”马上就走了”。他看着我脸上挂着笑，这个时候他竟然能笑出来。脸皮可真厚。

在护士的监视下，我急忙下地，穿上鞋子，眼角瞟了一眼周围，几个病人和护士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我，我灰溜溜的走了。

白天我们又去喝酒，又来了两个朋友，一个叫马五，一个叫王小波，见面以后他给我做了介绍，马五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王小波个子很高，长的特别帅气，中午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喝了一波，晚上又换了一家去喝，我感觉现在的生活，每天都醉生梦死不醉不归。

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四个人都已经醉的不行。他们三个人的大脸，像被放大了的特写一样，在我眼前晃个不停，一会拉远一会拉近，我晕乎乎的就是想笑。酒真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你忘记一切烦恼，什么保外就医，什么抓进去判刑，什么自由，什么廉耻，这一刻都扔进瓜哇国去了。

反正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快活的，是自由自在的，可以在一起喝酒，在一起聊天，在一起睡觉，挺好。

为什么想那么多想那么远呢，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酒是粮食做，不喝是罪过。喝酒，喝酒就是喝酒，智商下降，我的酒量见长啊。

喝的差不多了结账走人。

四个人喝的走路都走不稳了，脚踩棉花一般。每个人的脸都已经变形，自己嘴都没了把门的。

已经是冬天，我们穿的都特别多，马五个子矮，像一个嘎斯罐，我们三个人都高，像三个大嘎斯罐。像嘎斯罐长腿了。

我们四个人手挽着手，一起走，互相搀扶着，大笑着，胡言乱语着，这样可以互相扶持一下。不知道谁唱起了歌曲，我们随声附和一起唱起来，边唱边走，显得很有气势。

刚刚开门出门口，没走几步，脚下一滑偏叽一声，一个人摔倒，连锁反应，四个人全部趴到地上，路边人都驻足观看，看这四个酒鬼的表演，人都喜欢看别人笑话。

四个嘎斯罐晃悠悠的爬起来，这是嘎斯罐成精了，会走了，会手挽着手肩并肩，唱着歌曲走，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一边唱着一边笑着旁若无人的走在街上。

来到一家小旅店，几个人横着就挤进屋子里，服务员吓了一跳，以为是几个流氓，真的很像，一个女孩，一张大饼子脸，这大饼子还是一个死面大饼子，没长开那种，她小心翼翼的问，“”开几个房间”，一个人大舌头肌瘤的回答：“”开～开一个房间”，两个小服务员窃窃私语，“”三男一女开一个房间”，我在一边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我哈哈一笑告诉她：“”没事，就开一个房间吧”。冯磊说了一句：“”他是我媳妇，过来看我，就她自己在这里住”。他比我清醒。“”哦，去16号吧”。服务员把门钥匙递给他，他们几个人抢着付钱，可能是王小波给的钱，我觉得是。

我们挤挤插插说着醉话找那个房间。“”这个不是”，“”这个是，不是，13号”，“”这个是”，“”不是”，往里面走，终于找到了。

把我放都床上，我开始想吐，冯磊找一个脸盆让我吐，“”今天喝太多了，关键她最近心情也不好，跟我上火了”。“”那上什么火，这不挺好吗”。“”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要没有这事，现在是不是结婚了，兴许孩子都有了”。“”蛤蛤蛤蛤，真是那么回事”。他们几个在一边聊着。

服务员过来喊着，“”不住宿的赶紧走了啊”。几个人不情愿的离开房间。

他们几个出去以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我睡的迷迷瞪瞪的，半梦半醒之间想上厕所，憋不住了，反正不能在床上尿啊，晕晕乎乎的想下地，偏叽掉地上了，爬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想吐，又马上要倒，根本站不起来，好不容易扶着床蹲下，实在不行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感觉不是在床上就行。哗哗的开始放水，方便完了，手拽着床，想起来，起了几次才，才上床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迷糊恶心，像有一场大病一样难受，口干舌燥还头疼，起来走到门口，服务员把我叫住了，“”把住宿费交了”。“”嗯～他们昨天不是交了吗？那个王小波交的”。“”我看看记录”，“”哦，是交完了，你去把枕巾洗了，上面都是你吐的”。

我只是影影绰绰的感觉，他们把住宿费交完了。差一点被她给蒙了。

手扶着头回到房间，看到房间地上有很大一块白色水渍，这怎么有这么大一块水渍，我猛然想起，这是自己的结作，脸一红，真特么丢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你还能不能行啊。自责、内疚、痛苦。无地自容。

把枕巾拿到水房洗完了，我走出了旅店。天刚蒙蒙亮，马路上人不多，风一吹我清醒了许多，这一段时间整天醉生梦死的，应了那句话，人若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我怎么能变成这样了，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没酒再掂对，这样下去不行。

又感到一阵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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