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女神 第三十章 我的幸福一直在你手里

她犹豫地看了一下表，“林华五点半要来接我！”她说。

他也看了一下表，“还有半个小时！”他急促、迫切地盯着她，“难道为了老朋友，还要吝啬半小时？”

“你——你不需要工作吗？”她望着他的白制服说。

“我已经下班了。”他很快地说，眼神充满渴求。

慕云不再说话，跟着英俊走进了医院附近的餐厅里。

这是一家非常典雅一流的餐厅，他们在靠窗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点了两杯咖啡。他始终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她啜着咖啡，在他的眼光下有些瑟缩，她那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

“我已经听慕霞说，”她开口了，“你居然还没和冰冰结婚，真的好遗憾呀！你们是一对很好的郎才女貌。我真不明白，冰冰那么爱你，她怎么还是嫁给了徐顿？”

他紧盯着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反问。

“知道什么？”她莫名其妙。

“冰冰有没有给你写信？”他问。

“她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我刚去美国时，还给她写了封信，她也没有回信给我。”

她挑起了眉梢，更深地凝视着他。“你们还是闹翻了？”她问。

“慕云！”他咽了一下口水，凝视着她，终于说出来，“当初，我们中了冰冰的计！她——从没有失去过记忆，从没有忘记在杏林的一幕，她对我们两个演了一场戏——为了报复！”

她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皱眉，愕然地摇头，“不可能，冰冰不会这么做的，我太了解她了。”

“是的！”他深深地点头，恳挚的。

“后来，她和我摊牌了，她说——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她愣在那儿，好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挑着眉在沉思，好像在努力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她。

“哦！”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来，低下头去，她搅动着咖啡，“简直不可思议！”她看了看表，半小时如飞消失。

他的手一下子盖在她的手上，也盖在那手表上。“不要看表！”他激动地说。

她抬起睫毛来，惊愕迷乱而感动。“你——”她低语，“这么多年了，足够两年了，你也二十六岁了，难道你没有找到幸福吗？”

“你——你找到了吗？”他反问。

她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这两年来，我过得很平凡，很平淡，很平静。三个‘平凡’加起来的幸福。”

他抬起手来，拔弄她胸前的鹰头，“在你的幸福中还没有抛弃这个鹰头像？”

她轻轻地颤退了一下，“自从你给我带的那天起，从没有离开过我的脖子，连洗澡时我都没有放下来！”

他的眼睛闪亮，灼灼逼人地盯着她，“你知道这几句话对我的意义吗？”他问。

她猝然推开杯子，站起身子来，“我应该走了！”她说。

“再坐五分钟！”他按住她放在桌面的手。她被动地坐了下来。“我们每次都好像没有时间，”他说，咬咬嘴唇，“每次相聚，相会，相遇……都短暂得像滑落的流星。如果命中注定我们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为什么要留下那么长久的痛苦与怀念？为什么还要注定我们相遇的缘份？命运待我们太不公平了。但是，慕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没有好好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尤其是你，你总会将命运交给别人，而不交给过自己。”

她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不要煽动我！”她低语，“不要煽动我！”

他咬咬牙，“五分钟太短暂，我没有办法利用五分钟的时间来追求你。我只想告诉你几句话，从我们认识到今天，到未来，你是别人的寡妇也好，你是别人的小婶婶也好，你是别人的妻子也好，你是别人的母亲也好……我反正等在这儿！你能狠心一走，我无法拴住你。否则，只要你回头望一望，我总等在这儿！”

“英俊！”她低喊一声，泪水迅速充满了眼眶，“你不知道，我不是小女孩了，我要对别人负责任……”

“你一直对别人负责任，除了我而已！”他说。

“不要这么说，你很独立，很坚强……”她说。

“我不需要你负责任！”他打断了她，“但是，你应该对你自己负责任！不是对任何一张契约负责任，而是对你自己的感情负责任！你怎能欺骗他？”

“欺骗谁？”她昏乱的问。

“你怎么能躺在一个男人身边，去想另一个男人？”他再次伸手碰触她胸前的坠子。“别说你没有！”

她抬起睫毛，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她喘了一口气，终于站起身子来，“我走了！”

“定一个时间！”他命令地，“我们必须再见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没有时间了，英俊！”她的声音有些酸楚，“我明天九点钟的班机飞美国。”

他坐在那儿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认命吧！人生有许多事都是无奈的。”她勉强地说，“只怪我们相遇的时间，从没有对过！”她叹了口气，很快地说，“再见！”

他跳起身子来，“我送你出去！”她不说话，他走在她身边。

他们走出了医院大门，走出了餐厅，到了花园，花园的另一端是停车场，老远的，慕云已看到林华站在车前，不耐烦地张望着。

慕云对林华招挥着手，反身对英俊抛下了一句话，“再见！祝你——幸福！”

“不必祝我幸福！”他飞快地说，“我的幸福一直在你手里！”

她咬咬牙，昂着头，假装没听到，她笔直地往林华那儿走去。

英俊没有再跟来，他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插在那白色外衣的口袋里。

她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口哨的声音，很熟悉的曲调——《月亮和星星》，她知道是英俊用口去奏吹的。

她固定地直视着前面，直视着林华，脖子僵硬，背脊挺直。她知道，她决不能回头,只要一回头，她就会完全崩溃。

她从没有料到，事隔多年，英俊仍然能引起她如此强烈的震撼。不应该是这样的！时间与空间早应该把一切都冲淡了，再见面时，都应当留下一片淡淡的惆怅而已，怎么还会是这样的紧张？这样的心痛？

她停在车边，林华审视着她的脸色，“出了什么问题？你耽误了很久，脸色也不好看，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是的。”她飞快地说，“一切都好，没有任何毛病。”

她急急地钻进车子，匆忙而催促地说，“快开车走吧！”

林华上了车，发动了车子。车子很快地绕过医院的花园，开出了大门。

慕云的脖子挺得更加僵硬了，眼光直直地瞪着车窗外面，简直目不斜视。但她仍然能感到英俊在盯着她和车子，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穿越了一切，烧灼般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车子滑进了澳门市的车水马龙中，这辆车是慕霞的，慕霞嫁给了英俊的弟弟——英明！因为林华和慕云回国，而特别把车子借给姐夫用。

慕霞，冰冰，英俊，英明……久远的时代！多少的变化，多少的依依，多少的濛濛……冰冰！冰冰！残忍呀冰冰！一个误会造成了一个悲剧！

“你遇到什么老朋友了吗？”林华看了她一眼，忽然间问慕云。

慕云一惊，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转过头去，她盯着林华，他那么平静，那么自然，那么稳重！像一块又坚固又牢靠的石头！她奇异地研究着她和他之间的一切。爱情？友谊？了解？他们的婚姻建立在多么奇怪的基础上？

她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话来——“林华，你不认为爱情是神话吗？”

“不认为。”他坦白地回答，“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我们之间有神话吗？”她再问。

“没有。我们两个都是成熟的人。”他伸手拍拍她的膝盖，“怎么了？慕云？”

她摇摇头，望着车窗外面。两年不见，澳门市区处处在起高楼，建大厦。

是的，孩子时代早已经过去，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神话。

别了！英俊！别了！澳门市区！别了！亲友们……明天，又将飞往另一个世界，然后，又是‘明日隔万里，世事两依依’的局面了!

这就是人生！多少故事此生此灭，最后将幻化成一堆尘迹。这就是人生!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别了！亲爱的英俊！

第二天早上，慕云到飞机场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一夜无眠，使她相当憔悴。俞家夫妇，英明与慕霞夫妻，徐顿与冰冰夫妻，英豪与何丽夫妻，安老太，安康泰和叶秀美夫妻，王姨……都到机场来送行了，大家簇拥着慕云和林华，送行的场面好热闹，飞机场就是人潮汹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