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女神 第二十八章 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他伸手去擦额头上的汗珠。

“别管我！”他假装不经心地说，“她信里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美国的天气很好，她学着当后妈……你知道，林华医生的前妻还留下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她说她在教女儿弹钢琴，只是不再有兴趣唱歌了。她还说，她正在体会一种平凡的幸福，准备不回国了！”冰冰说。

英俊的胃更痛了，痛得他不得不用手压住胃部。平凡的幸福！那么，她还能得到幸福？不，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所有的幸福都不是平凡的，既然加上平凡两个字，就谈不上真正的幸福了。准备不回国？这才是主题，一封简短的信，说出了她的未来丈夫，女儿。

是的，她已经嫁人了！是的，她已经飞了！是的，她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男人的了！慕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这些日子里我是怎么过的吗？慕云，你做得太绝了！你做得太狠了！他用手支住头，握住了铅笔。

“啪！”的一声，铅笔断成了两截！

冰冰抬头看他。她依然好脾气地微笑着，从沙发里站起身子来，她把两封信都折叠起来，收进她那裙子的大口袋里。

然后，她走近他，挨在他身边坐下，她伸手出来，握住了他那支玩弄笔的手。

“你在发抖！”她轻声说。

“你把铅笔弄断了，你的手冷得像冰……你又在犯胃病了？”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长睫毛泛呀泛的，几乎碰到他的脸了。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你怕听到她的名字？是不是？”

英俊惊动了一下，不解地说。“什么她的名字？”

“俞——慕——云！”冰冰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英俊迅速地掉头看冰冰，她的面颊离他好近好近，那双美丽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圆而水灵，清亮而明澈，她的嘴角带着盈盈的笑意，笑得甜蜜，笑得嫣然，她的眉毛往上挑，眼角，嘴角全都向上翘微着，她浑身上下，突然充满了莫名奇妙的喜悦，一种胜利的喜悦，一种诡秘的喜悦，一种得意的喜悦……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他哑声问。

第一次，他对面前这张美丽的小脸庞生出一种恐惧感。

“你是什么意思？”他重复追问着。

“你不懂？”她挑挑眉梢，笑着，低叹着，用手揉一下他那发冷的手指。

“唉！你实在应该懂的，俞慕云出嫁了，你最后的希望也幻灭了！”

“冰冰！”他惊喊。

“不不，不要叫。”冰冰安抚地拍着他的肩，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不要叫，也不要激动，让我慢慢告诉你。假若我一直看不出来，你爱的是俞慕云，你们也太低估我了！你们把我当成愚弄的小娃娃，那么，你们也尝尝被愚弄的滋味……”

“冰冰！”他在叫，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说些什么？冰冰！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不要开玩笑……”

“哈！哈！”冰冰笑了起来，笑着，她轻轻地用嘴唇吻了吻英俊的面颊，“英俊，你真可爱！你天真得可爱！傻得可爱！你实在太可爱了！”

她站起身子来，轻快地跳向唱机旁，放上一张迪斯科唱片，她跟着唱片舞动了，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在徐顿回来前，把舞练好！”

英俊跳起来，过去把唱机关掉了，抓住冰冰的肩，他把她捉到沙发边，用力把她按在沙发里。

他苍白着脸说，“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说，”她挑起眉毛，扬起眼睑，眼睛亮晶晶而水汪汪的，“这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战争，我和俞慕云的战争，你是我们争夺的爱人对象。你懂了吗？傻瓜！你很幸运，被我们这两个美貌如玉的女人所爱，不过，你也太不幸了，会被我们两个女人所爱！”

他的脸更白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颤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和慕云相爱的？”

“我很笨，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瞳仁里闪着光，幽幽的光，像黑夜树林中的两点莹火。“是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他问。

“唉！”她叹口气，天真而诧异地看他，“你忘记了吗？在杏林餐厅，你亲口告诉我，你爱的是俞慕云而不是我！你说除了俞慕云，你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他的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打着焦雷。他瞪着她，像看到一个怪物，他的面颊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他的眼珠瞪得那么大，几乎突出了眼眶，他压低了声音，喃喃地，不信任地一直连声说，“不！不！不！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她更天真地问。

“你的失忆症！”他叫了起来。

“原来你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害过失忆症？你清清楚楚记得杏林餐厅中的事！你是假装的，你假装不记得了！你假装的，你假装……”

“是呀！”她闪动着睫毛，“我除了假装失去记忆之外，怎么样才能演出我的戏？怎么样才能打倒俞慕云？”

“你……你……”他大喊，扑过去，他忘形地摇撼着她的肩膀疯狂地摇撼着她。

他每根血管都要快爆炸了。“你假装的！你假装的！”他悲愤呼叫着，“你骗了我们两个！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你逼走了慕云！你逼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你毁了我们两个，你……”

“不要叫！”冰冰历声说，收起了她那股伪装的天真，她的脸色也变白了，她的眼珠转动着，闪着光，她的嘴角痛楚地向下垂了垂，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听我说，英俊。我曾爱你爱得快要疯掉！到杏林餐厅以前，我整个世界只有你！我爱你，爱得可以为你做任何的事！知道我这份感情的只有俞慕云！我对她没有秘密，我把心里话全告诉了她。但是，她出卖了我，她从我这儿套出你的电话号码，我们的约会时间，约会地点……她以她的美貌如玉、苗条身材、婀娜休态……，她以她的那副小寡妇的哀劲儿，去迷惑你，去征服你……”

“她没有，她从没有……”他挣扎地喊着。

“不要喊！”她再低吼，抑制了他的呼叫。

“如果她没有，算我误会她！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听我说，在我去杏林见你的时候，我心里最崇拜和喜欢的两个人，一个是俞慕云，一个是你！但是，那次见面的把我整个世界都打碎了！你们不知道给我的打击有多重！我当时就想，你们两个能这样对我，我就只能死了！只能死了！我冲出杏林，跳进车海里去的时候，我只想死，一心一意想死……如果我那时候死了，也就算了，偏偏我没死成，又被活救过来了……”

她瞪着他，眼中燃烧着两小簇火焰。

“我躺在那儿，意识回复以后，我不睁开眼睛，只是想，我要报复，我要报复，我要打胜这场仗！”

“你！”他咬紧嘴唇，咬得嘴唇出血了，他浑身上下都气得颤抖起来，眼里装满了痛楚。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做？”

“狠心？你们对我不够狠心吗？你们把我从天堂一下子拉进地狱里，你们不够狠吗？”冰冰说。

“老天！”英俊用手捶着太阳穴，“慕云那天去杏林，根本是为了阻止我对你说出真相……她对你那么好，好得可以做任何牺牲，她把你看成世界上最纯洁最善良最柔弱的小女孩……而你……而你却……”他喘不过气来了，胃里完全痉挛成了一团。

“是吗？”冰冰问着，眼睛仍然燃烧着，声音却冷静而酸楚。

“那是她的不幸，她把我看得太单纯了，事实上，在杏林以前，我确实是她所想的那样一个小女孩，杏林以后，小女孩已经长大了，经过了生与死的历程，小女孩也会在一瞬间成熟，也会变得如何去争取自己要的东西，如何去打胜这一仗。”

“你胜了吗？”他抬头来，历声问，“你现在算是胜了吗？你以为你真的胜了吗？告诉你！”他喊，“我一直没有停止爱她！一直没有停止爱她！”

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我完全知道！”她说，“还没有出院，我只要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这场仗很难打胜。出院第一天，可恨的你，把热开水翻倒在手上，为了逃避唱歌给我听！你做得太明显了，我恨不得咬碎你们两个……那样默默相对，生死相许的样子！我恨透了……”

“所以你赶走了她！”他叫着，“是你，是你，你制造一个误会，制造慕云和你爸爸……”

“那并不是我制造的！”她冷冷地、苦涩地接了口，“只是我利用一下时机而已，你要知道那晚真正的情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