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女神 第二十一章 冰冰终于出院了

他咬住嘴唇，他的嘴毫无血色，低下头去，他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只鹰头面像挂在她的脖子上，拉开她的衣领,他让那鹰头面像荡在她胸前贴肉坠着，整理好她的衣领,他接着说，“慕云，我尊重你的选择。珠海之鹰已经解散了，这是我最珍惜的饰物，我把它送给你。为了你，从此，我发誓不再唱歌！我生命里也没有歌了，可是，你要答应我最后一个问题!”

她等待着他最后一个问题。“即使我和冰冰结婚了，我们还是会见面的，对不对？”他问。

“如果我们见到面，你认为我能假装得若无其事吗？假若我不小心泄露了我内心的感情，又怎么办？”

她看了他片刻，“你不会泄露的，”她再重复了一句，“因为我会想办法让你不泄露！”

再看他一眼，她咬紧牙根，毅然地一扭头，转过身子，往公园门口走去。

他本能地向前倾了倾，似乎要拉住她，但是，他控制了自己，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园的小径上，消失在那绿野蔬林中，消失在那蓦色苍茫里。

他后退了一大步，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他抬眼看天，有几片灰暗的云在缓缓地移动。他脑中，沉甸甸地苦涩涩地浮起了那支歌——《月亮和星星》

冰冰终于出院了。深夜，慕云独自呆在房间里，回忆着冰冰出院回家的一幕。

冰冰，那活泼爱动的冰冰，那天真任性的冰冰，虽然脚上还绑着药膏，虽然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她仍然弄了副拐杖，在室内跳来跳去的，跳得奶奶心惊胆战，生怕她摔倒，跳得秀美亦步亦扶，在旁边大叫大呼，只有康泰，冷静地坐在沙发里看着，一面笑一面说，“让她跳吧！在医院里呆了二十天，她能忍到这些日子很不错了，现在让她跳吧！反正有个准医生（英俊）随时会照顾她，我们就放心吧！”

“也不能因为有英俊在就让她摔倒呀！”秀美嚷着，“何况，我看英俊也不会接骨！”

“他虽然不会接骨，但是他是心脏科医生，我们冰冰那小心眼里的疑难杂症，他都会治！”康泰微笑着说。

“爸爸呀！”冰冰撒赖地叫着。

满屋子的笑声，英俊也跟着大家笑。慕云不能笑，她的眼光始终没有与英俊接触。

“英俊！”康泰拍了拍英俊的肩，“你说说看，你是不是专治冰冰心脏上的疑难杂症！”

“我看呀！冰冰的心脏健康得很。”奶奶插了两句，“倒是英俊的心脏有问题。”

“怎么？怎么？”冰冰天真地问，一直问到奶奶的眼睛前面去，“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心脏是什么样的呢?”

“有些发黑。”康泰说。

“如果不发黑，怎么会骗到我们的冰冰呢？”康泰微笑。

“爸爸呀！”冰冰的脸红了。屋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英俊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和那正在倒茶的慕云撞了一下，他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往厨房里走去。

“我看，发黑倒没有，有些破洞，是真的。”英俊开口说话。

“怎么？怎么？”冰冰又听不懂了。“怎么会有破洞？什么意思呀？”冰冰疑问着。

“你撞车的时候，”英俊轻嚷着，“我一吓，胆也吓破了，心也吓破了，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

“噢！”冰冰笑得又甜蜜又得意，面孔红得像熟透的萍果，她跳呀跳到父亲的面前去，瞪圆了眼珠子，鼓动着腮帮子，“爸爸，英俊这人油嘴滑舌,靠不住的！”

“是靠不住,”康泰说，“你别靠过去就行了！”

“哎呀！”冰冰大喊，“爸，你今天怎么啦？”

全家都笑成了一团。冰冰一边笑一边发现钢琴了，发现丢在墙角的吉他了，她叫着，“吉他呀！钢琴呀！哦，英俊，好久没有听见你唱歌了，你唱一支歌给我听吗？小婶婶，你也来弹钢琴吧！”

慕云站在那儿，忽然听见英俊说，“好！你要听什么歌？”

“随便！你唱的歌都是好听的！”冰冰欢快地说。

“等我先喝口茶好吗？”英俊说着，拿了茶杯到餐厅去倒开水，只听到“哐啷”一声，不知怎么的，英俊把一瓶滚开水倾倒在手上。

他跳起脚来，疼得哇哇大叫，“哎呀!烫死了！”

“你怎么搞的？”冰冰又急又心疼，拄着拐杖跳了过去。

“烫伤了没有？怎么样？还好吗？”她抓起他的手来，立刻就喊，“哎呀！好严重呀！又红又肿了，你呀！你真不小心，倒杯茶都不会。王姨，王姨，贴伤膏药，贴伤膏药。”！

整个客厅里一阵混乱，慕云趁这阵混乱就溜上了楼。英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她却深深知道一件事，为了避免唱这支歌，他不惜用苦肉计。

当时，她正站在热水壶旁边，她亲眼看到他怎么样故意把刚冲的热水倒在自己手上。

再也不唱歌了，难道他从此真的不唱歌了吗？她从衣领中拉出那“鹰头”，把嘴唇贴在那石像上。

她脑中飞快地想着，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再这样过下去，她和英俊都会疯掉！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房间中踱着步子，忽然想起“家”来了。想起慕霞，想起爸爸妈妈，想起慕霞对她说过的话——“爸爸妈妈到底是亲生父母，不会嫌弃你……”

是的，应该回去了。做了三年安家的儿媳妇，换来的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应该回去了，但是，怎么对安家的人说呢？怎么对冰冰说呢？安家由上到下，老的小的，都没有任何对不起她！可是……不管怎么样，安家是呆不住了，今天下午，如果她不在场，也许英俊会唱歌的。

不是吗？她在场，英俊是宁死也不唱了。她真的应该走了，让英俊好好地、专心地去爱冰冰，让这一切都结束……

她从床底下托出了箱子，把自己的衣服放进箱子里。然后，她想起来，应该打个电话回家去，她看看表，十一点钟了，她房间里没有电话，本来要安装分机的，康平去了，她也无心安装分机了，现在她必须下楼去打，侧耳倾听，整间房子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冰冰把大家都闹得筋皮力尽了。

她轻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客厅里暗沉沉的，只在楼梯拐弯处亮着一盏小灯。她赤着脚走下楼梯，半摸索着，找到了电话机，坐下来，她也不开灯，就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拔着电话，她知道，楼上只有康泰夫妇房间里有分机，她希望拔号的铃声不要吵醒他们。

接电话的是慕霞，她果然还没睡。“喂！姐姐！”她诧异地说，“这么晚了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听说冰冰出院了？你帮我向她问声好，我忙着写毕业论文,也没空去看她，她好吗？”

“是的！今天出院了。”慕云说。

“噢！我知道她不会有事，”慕霞说，“她的长相就是一股福气的样子，不会有事的。姐，她是不是在和英俊谈恋爱呀？”

“不要谈英俊，慕霞。”慕云抽口气，“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明天回去。”

“上午吗?我有课。你回家看爸爸妈妈？你是应该回来一次了……”

“不不！我不是回家一趟，我是准备搬回家住。长期回家了，你明天早上和爸妈说一声……”慕云说。

“搬回家住？”慕霞叫了起来，敏感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安家闹别扭了吗？……”

“不是的，不要乱猜，是因为……想通了。你不是一直要我回家住吗？你——不欢迎我回家住吗？”慕云说。

“怎么会？太好啦！你能想通真的太好了！我明天请假不上课了，去安家接你。”慕霞欢快地说。

“谢谢你，好妹妹！我会回来的，你别请假，我又没什么东西，一只箱子而已，叫辆车就回来了。”慕云低沉地说。

“你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慕霞怀疑地问，“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你是单纯想通了。安家怎么说？”

“我还没告诉他们！”

“姐，”慕霞迟疑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别担忧。总之，明天就见面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轻轻地挂断了电话，她在黑暗中坐着，心里有很多苦闷，很多难言的苦涩。

不一会儿，她站起身子来，正想走开，客厅里的一盏灯突然亮了，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康泰正坐在客厅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她。

“噢！”她惊慌地说，“你怎么还没有睡？”

“坐在这儿想一些事，”康泰说，眼光紧紧盯着她的胸口，她随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那“鹰头”正垂在睡衣外面，她惊慌把它藏进衣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