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的月光 第四章 在彼岸

奥斯汀终于上岸了。

海浪把他打上沙滩。在做梦吗？嘴角还有几颗棱角分明的沙粒。他疲倦地揉揉眼睛。

这片土黄色的沙滩脏乱无比，不知名的角落还隐藏着玻璃屑。几个小时之前，他清楚记得自己在海底被大爆破卷走，离开了玛丽夫人号。

现在他口中全是干涩苦闷的海水，风混着腥腥的味道灌进他的耳道，鼻孔，口腔……

他不由得打开口腔喊了一声，晃晃脑袋，打了个冒蓝烟的喷嚏，洒了一堆沙子出来。

不远处有一片城镇特色的阑珊灯火，没有听到人的声音。有一只猴子，带着一张人脸，窝在树上瞪着他。

这是一座深海处的无名岛。他跟大部队走散了。奥斯汀在岸边捡了一根树枝，岩石后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kuro！kuro～”

“小柯洛！！！你也被冲散了？”奥斯汀抱起了它。因为泡水，柯洛毛湿湿地发抖。

奥斯汀把他放在怀里，加快了往岛心的脚程。得赶紧给柯洛取暖。奥斯汀不顾蹭破了皮血肉模糊的脚丫，借着树枝，不太稳健地走向了林中。

林中有一处微弱的灯火。奥斯汀走过去，看见了一间木屋。冒昧地打开木门，整个屋子就如吉他的共鸣箱一般震响。

“这里有人住。”奥斯汀把猫放在毯子上，环顾四周。芽色的清茶在碗里腾腾冒着热气，小木桌上肆意放着几本铺灰的日记本。潮湿的墙角有一把蹭满泥浆的褶皱雨伞，一打开，重重的霉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我想，这里最值钱的大概就是你了。”奥斯汀拍了拍木柜上的留声机，里面还有一张唱片。点了按键，是一个神秘动听的女声在唱着斯卡布罗集市。

“你是谁！”门口一个声音响起来。

奥斯汀来不及回头，一把小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举起手来慢慢回过头去。

是当时阻止他抢回皮箱子的那个女人！

“我才想问你是谁。”奥斯汀这会儿又饿又累，声音就像苍蝇一样。

“是你啊。”女人松开了手，回去拴紧了门，用手照着门画了一道发黄的咒语。

“蕾切尔。我叫蕾切尔。”

“…蕾切尔小姐，你在这个岛上住吗？”奥斯汀重重地坐在木椅子上，靠着椅背，暂时松懈，闭上了眼睛。

“你来这里干什么？”蕾切尔不予回应，反问。

“找塞壬，遇见一些东西…”奥斯汀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嘴巴竟轻易地给了答案。

“海妖？哼，不是让你别跟自己为敌吗？”蕾切尔似乎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奥斯汀眼皮重了起来，耳畔响着斯卡布罗集市。

他又昏睡过去了。

“嗯？”醒来时已是白花花的床单，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试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却被蕾切尔按住了。

“你是怕报销不起医药费急着跑路吗？”

“当然不是。”奥斯汀接过她递来的咖啡，一口下去，身子暖洋洋的。

喝完咖啡，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两个人的话题戛然而止。奥斯汀瞥着她在忙碌组装枪支，想着总不能等女孩子找话说，率先开口：“你头上……你是魔裔的？”

蕾切尔停下了手头的活。她摸着头上的角，有些不悦：“魔族怎么了吗？”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也是异族。”

“……”

没有回答。

“…巧了，我也是异族，我是龙族的。”奥斯汀扒开衣服想给她看那颗鲜明的心脏，却发现自己胸口空荡荡的。

没有心！他的心脏还在船上！

“现在才发现，你真够蠢憨憨的。”蕾切尔嗤笑。

奥斯汀额头的汗水都出来了。

“那船上是什么人？值得你献出心脏护着？”

“是王的子民。”奥斯汀摆出了军人的严肃表情。

“行了行了，你那个王我说起来就想笑，我可不想提他，免得脏了我的嘴巴。”蕾切尔用力地摔了手里的工具。

“……”奥斯汀肩膀隐隐作痛，一用劲，面部忍不住凶神恶煞起来，连一旁的柯洛都吓了一跳。

屋子就这样又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安静中。

过了许久，蕾切尔实在看不下去奥斯汀大口大口呼吸木屋里的空气，念了一声咒语把手按在他的心脏端。

“你干嘛？”奥斯汀抓着她的手，没有用力。

“别动。”蕾切尔的手里起了一个法阵，渗进了奥斯汀的胸口，“你再试试能不能自由地呼吸。”

奥斯汀轻轻吸了口气，说：“可以了。”

“…谢谢。”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丢失心脏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的。我这能力只能帮你撑三个月，你要尽快找回自己的心脏。”

奥斯汀认真地点了点头。

“另外，好心提醒一句，龙族的心脏很珍贵，人类求之不得。”蕾切尔背对着他，语气冷冷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奥斯汀知道人族的本性。王曾经在他面前猎杀过魔族的角，当时他站在王的身边，王得意地举起一个个血淋淋的形态各各异的魔角把玩着，转眼丢在一旁，不一会儿便堆积如山。

奥斯汀不由得想起了那句箴言。“我们好像阴间，把他们活活吞下。他们如同下坑的人，被我们囫囵吞了。”

“我只是脑子一热救了你，你要是敢泄露我的行踪，就是龙族，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蕾切尔说了这句话后，走出了木屋。

奥斯汀把小柯洛抓起来放在床单上，戳着它两团肉掌子。柯洛刚开始还惬意地瘫软在他身边，不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左右张望。

“怎么了，小家伙？”

它不再理会奥斯汀，跑到窗台外去了。

奥斯汀伤口扯着，追不出去，只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切了几片柠檬。

外头突然响起声音，依稀听见有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奥斯汀回头，小柯洛就在门口盯着他，金黄色的瞳孔流动着光。他刚想开口，就看见了它身后黑漆漆的人影。

尤利娅进来了。门口的雾气氤氲着夜景，天花板惨淡的日光灯都闪烁了好几下。

她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出现了，一边进门一边打招呼：“奥斯汀先生，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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